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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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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东山:“为着胜利”扛起抗战电影大旗

日期: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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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芳

“七七”事变爆发,进步的文艺界工作者立即行动,“保卫祖国,一切不愿意做奴隶的人们,起来!”中国剧作者协会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集体创作三幕剧《保卫卢沟桥》,1937年8月7日在蓬莱大戏院首演,史东山全程参加联合导演。整个演出以磅礴的气势和抗战的激情轰动上海滩。

史东山,这位从默片时代走来的著名导演,因热爱家乡硖石而改名东山。日寇侵华,山河染血。他积极投身抗日救亡运动,将镜头对准严酷的现实,发出时代最强音。这位海宁人,拍摄了一系列鼓舞人心的力作,成为中国抗战时期最具影响力的导演之一,被誉为中国“抗战电影的先驱者”。

史东山。

《保卫我们的土地》电影剧照。

抗日救亡:

电影应发挥战斗威力

“八一三”沪上战事一起,浦江变色,上海陷入烽火之中。史东山独自从上海辗转至武汉。当时国共第二次合作,周恩来担任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主任,直接领导抗日宣传工作。

史东山的艺术生涯始于20世纪20年代的上海影戏公司,早期作品大多聚焦都市情感与家庭伦理,战争改变了他的创作方向。1931年“九一八”事变使他意识到,此时的电影创作不应再花前月下,而需要直面刀光剑影。1932年,他与蔡楚生合作编导的《共赴国难》成为其电影生涯的重要转折点,这部以上海“一·二八”事变为背景的影片,标志着史东山开始将镜头对准民族危机与社会现实。

全面抗战开始,史东山振臂高呼“电影应发挥战斗威力!”

在特殊时期,电影必须超越娱乐功能,成为动员民众、鼓舞士气的重要武器。1938年,他加入由周恩来实际领导的中国电影制片厂(以下简称“中制”),并担任编导委员会副主任,主任为阳翰笙。同年3月中华全国电影界抗敌协会在武汉正式成立,史东山等25人成为常务理事。

动员民众抗日,电影人义不容辞。

当时物资极度匮乏,电影胶片来源几乎断绝,设备简陋到只有一台“独眼龙”摄影机。且因战时电影院数量锐减,他提议以露天放映、流动宣传队的形式深入农村和前线,观众群体就发生了变化,文化程度不高的农民和士兵成为观影主体。

认清现实,史东山快速摒弃早期作品中追求唯美的艺术实验,转而追求叙事简明、节奏明快、情感直白的风格,采用通俗易懂的故事情节和方言对白,大声呼吁“全民抗战”。这种面向大众,服务战时需要的电影创作,得到《新华日报》等进步媒体的高度评价,被视为“中国电影艺术的新道路”。

“抗战四部曲”:

留下一个时代的影像

烽火点燃了史东山的创作激情。

1938年,他拍摄故事片《保卫我们的土地》宣传抗战;1939年的《好丈夫》,是中国首部面向农村的兵役宣传片,讲述农村妇女支持丈夫参军的故事。1941年,与田汉合作《胜利进行曲》以长沙会战为背景,展现军民团结抗敌的壮烈场景。1945拍摄《还我故乡》讲述沦陷区人民反抗侵略、收复家园的故事,是抗战胜利前夕的“抗战必胜宣言”。

可以说,史东山的“抗战四部曲”,为中华民族苦难的战争史留下了时代影像。

他以最大的爱国热情、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推动工作。1938年初开拍《保卫我们的土地》,3月19日即正式在上海大戏院公映。这是我国第一部正面描写抗战电影,舒绣文在剧中大声喊出了全体中国人的呐喊和抗争的决心——“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新华日报》评价该片“是一部代表中国人民意志的作品”。

1938年9月,因战火蔓延“中制”迁往重庆,史东山随着周恩来等人来到了山城。住在重庆张家花园65号一座三层小楼内,他与许多进步文艺工作者一起,迅速从零开始进行基建,摄影场所到办公厂房、剪辑室和洗片室,还有宿舍和食堂等。史东山积极参与摄影场的设计谋划,培训演职员,是出了名的“工作狂”。

他所处的时代,苦难深重。

1939年7月23日的重庆北碚,大家正在拍《好丈夫》晒谷场戏,突然天空飞来敌机,真实的战火切入拍摄现场,弹片横飞。当天史东山在日记里写下:“突遇日机轰炸。演员扑倒保护器材,胶片盒嵌入弹片。午后继续拍摄,农妇群演哭诉家毁人亡,泪水无需道具。”轰炸中,“中制”的新建厂屋全毁,厂长郑用之被弹片擦伤,还有卫兵牺牲在他的眼前。

就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拍摄工作始终不息。史东山废寝忘食,每天拍摄时间超过12小时。为增强了影片的真实感,他开始采用大量非职业演员和实景拍摄。

1941年,史东山与著名剧作家田汉合作完成了《胜利进行曲》,这部以“长沙会战”为背景的影片标志着其抗战叙事的重要转折。为获取第一手素材,史东山和田汉亲赴湘北前线考察,记录军民协同作战的真实场景,共搜集案例200余,行程逾千里。1941年11月8日长沙前线,他记下了这样感人的细节:“田汉兄中流弹伤臂,仍持笔改剧本。拍国军冲锋时,真实炮弹落点距摄影组仅300米,泥土覆满镜头。贺绿汀在掩体里教士兵合唱主题曲。”

他用电影记录共赴国难的壮烈时刻,既表现国军将士的浴血奋战,也描绘普通百姓的自发抵抗,如片中一位老塾师面对日军宁死不屈的场景就源于真实事件。多线叙事的结构,“全民抗战”的宏大视角,配上田汉作词、贺绿汀作曲的激昂主题曲,他的影片成为战争相持阶段的精神号角——为胜利而战!

电影之外:

在救亡中不忘启蒙

战争时期,电影人以何为重?

史东山用行动回答四个字:抗战电影!

战争惊心动魄,中国人正用血肉筑起新的长城。他拿起电影武器投入战斗,1938年就下决心“抛妻离子”,直到1940年春,史东山的妻子华旦妮带着两个儿子,冒着烽火千里寻夫到了重庆,才与丈夫团圆。

除电影外,史东山在抗战时期还导演了多部抗战话剧,如《保卫卢沟桥》《蜕变》《杏花春雨江南》等。他亲自设计沉浸式舞台,在观众席放装置模拟炸药炮击。每场谢幕,带领全场高呼抗日口号,并借演剧的机会,开展募集寒衣费等活动,捐赠给前线的抗战将士。

1941年2月,史东山担任“中制”编导委员会的主任委员,他在电影戏剧界的威望也走上了高峰。为了在民族危亡之际唤起大众的抗日斗志,他倡设了流动放映队,深入城郊进行宣传,露天放映时坚持“在救亡中不忘启蒙”。他编撰的《农村放映手册》,规定放映员需教文盲观众识字,每场教学5个与抗战相关的汉字。于1943年发表的《抗战电影创作论》提出“镜头即子弹,每格胶片应射向敌人心脏”“ 用特写揭露日寇暴行,用全景展现民众伟力”等现实主义创作的理论。

他知道,电影也许无法成为被欺凌后的飞刀,但可以凝聚起挥臂向上的拳头。

史东山在重庆期间,电影创作和日常生活受到中共领导人的关怀。周恩来曾赠送他两块延安自产的毛呢布料,史东山非常喜爱,自行设计了一件两色相间的西式猎装,穿着这件衣服搞创作,出席朋友聚会,是他最心爱的衣服。如今这件象征革命情谊的衣服存于中国电影博物馆。1941年,他参与秘密运送电影器材至八路军西安办事处,支援延安电影团拍摄《南泥湾》。

史东山的抗战电影引起大众的广泛关注,影响超出了电影本身。1945年完成的《还我故乡》是他在抗战时编导的最后一部作品。通过财主王相庭的觉醒过程,深刻探讨了沦陷区民众的心理矛盾与道德困境,将抗战电影从简单的善恶二分提升至人性反思的高度。战争结束了,12月29日,上海公映《还我故乡》,掀起了一场爱国情感的共鸣,并围绕“这类人是否算汉奸”将电影话题引向社会,展开激烈辩论。

除了拍摄故事片,史东山还参与拍摄纪录片及宣传片。如新闻纪录片《七七抗战周年纪念》《湖北大捷》等。抗战时期,史东山成为拍摄抗战电影最多、成绩最为卓著的电影导演。他的抗战电影,记录了中国军民浴血奋战的历程,激发全民抗战的斗志,不仅创造出影史上的经典,也奠定了他在中国影坛的地位。

即便抗战胜利后,抗战也仍然是史东山创作的重大主题,1947年2月,由他执导,陶金、白杨主演的《八千里路云和月》上映。影片真实记录了中国抗日战争的历史长卷,成为他的巅峰之作,著名剧作家田汉称赞它“替战后中国电影艺术奠下了一个基石,挣到了一个水准”。电影引起轰动,创造了当时中国电影的最高票房纪录,成为中国百部经典影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