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父
记忆中，有些事尘封多年，在日复一日的喧扰与忙碌中逐渐被旧时光收藏。就在自己快要遗忘的时候，它很可能在某个时候从遥远中被唤醒。比如，我面前的这张小学毕业时的老照片。
之所以想到把它翻出来，是因为前段时间儿子小学毕业了，学校里给他们拍了毕业照。单人照、三五人的合影照、全班师生们的集体照，簇新的衣服、明艳的色彩、纯真的笑意，无不在宣扬着这是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少年时光与青春风采。照片上，还有一个二维码，扫进去还可以看到影像内容。
我想，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六年小学生涯的某个定格，也是他们未来会怀念的年少回忆。对于前者，他们能懂得；对于后者，或许尚在懵懂状态吧。就像现在，以一个中年人的身份看着三十余年前的老相片，我心中感慨万千。
那是我的小学毕业照。黑白的相片无声地宣示它与现代的某种距离。背景是学校的三层教学楼，四十多个学生、几名老师，大家都衣着朴素，很多人表情不算生动，甚至带点严肃。
几乎毫无迟疑地，我找到了自己。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回应，没有更多的逻辑。这真是又有意思，又让人唏嘘慨叹的事情：一个中年男人与三十余年前的自己凝望。那是一个少年，表情认真，并没有做出努力微笑的样子，嘴角的弧度似乎显得有那么点倔强。
时隔多年，我更惊讶于自己竟然能认出大部分没怎么联系的同学。他们中大部分人名我还记得。对于他们的性格，倒是没太多记忆。如果在街上突然遇到其中的某人，那我估计只会觉得面熟吧，可没有十足的把握相认。
相片抬头，是一行白色文字：海宁市某某乡中心小学九二届六某班毕业留念，后面的时间数字是：92.4.25。或许，毕业合影的意义也在于此：它定格某个时间，却并不扰乱你对往事的记忆。它负责呈现给你一些标志性的提醒，而把感触的自由还给你本人。
当时拍照的情形，我已经想不起更多的细节。当然，我能揣测的是，那是一台老式的相机。每个人都收到了一张相片，在短暂的注视后，它们大概被置于角落。谁会在忙碌的生活中，对一张老照片念念不忘呢。正如我，找出它来，也是因为现实的某种感受激活了过往的记忆。
我庆幸我没把它丢掉。它此刻最大的意义，似乎不是让我缅怀那些旧时光，而是让我在喧扰中找到与自己对话的某种通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某种暗示？无论你身处何地，在什么样的生活状态中，记忆的顽强生命力是不能被忽略。很多时候，迷茫或许能让人忘了曾经为何而出发。如今很多人被目的地弄得手忙脚乱、应付不暇，还堂而皇之以为这是生活的全部追寻。殊不知，人最大的悲哀，或许就是对当下拥有的那种“理所当然地以为”，对追寻过程也有意无意忽略。在一张老照片里，你或许会发现，人与人间并没有那么多界限。
这些只是我此刻的思考。当我把老照片给儿子看时，他竟然一下子就找出了我。看了一会，他就把照片扔在一边，跑去了书桌。书架摆着他的毕业照，他注视着微笑的自己。那青春的色彩让我明白，记忆有它的共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