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潮拍客 阳光 摄
■高叶青
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点点雨声急促地敲打着阳台外的玻璃雨篷,唤醒了睡梦中的我。摸过手机一看,6:06,上班还早,再睡也难,这个时间点起床能做些什么呢?
打开大门,一股夹杂着草木清香味道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清澈澄明的脑海中,诗意跟着纷至沓来。走近此时的江南,就如同走进了唐诗宋词中,“黄梅时节家家雨,春草池塘处处蛙”是一种。与春雨主打缠缠绵绵的调子不同,这夏天的雨,来得肆意,来得潇洒,不淋漓尽致不畅快。东坡先生曾有诗云:“黑云翻滚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眼前的小院正是这一种。900多年前的那些“白雨珍珠”具象化了,它们带着顽强的生命力与节奏感,从天而降跳入我家的院中,不管不顾般肆意地挥洒着属于它们的活力。
如同感应到那位流行歌手唱出的一句:“就让这大雨全部落下……”抒情的曲子演绎到了高潮的部分,铺天盖地的雨点落在一块块方格子青石板砖上,哗啦啦地弹跳出无数的水珠。整齐、动感,在这个被围墙包绕的方寸之地,一场欢快无比的团体舞蹈伴着十足的节奏感,正在倾情演出中。
小院东南边的小池,正是一年中绿荷红菡萏的时节,一根根纤细的茎撑起了一个个绿色的大圆盘,一枝含苞待放的小荷探出了粉嫩色的尖尖角。雨点落在层层叠叠的绿荷上,打了个滚儿跳入池中,溅起朵朵水花,涟漪阵阵,泛起几尾红鲤。雨水入了绿色的大圆盘中,随着荷叶的摇曳而分分合合,水珠不停地变换着形状,无拘无束地滑行着。古人诚不欺我,周敦颐的《爱莲说》中写到“中通外直,不蔓不枝”,既是指眼前的荷叶,也让我联想到身边一些优秀的榜样,做人干事,清清爽爽。
小时候,正值荷花盛放的季节,如遇下雨天,便会和小伙伴们一起采下一张张荷叶,顶上头上,充当一次性草帽,在雨中疯跑、撒欢。人啊,不可能同时拥有童年和对童年的怀念。宋代词人蒋捷在《虞美人·听雨》写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可见,各个年龄段听雨的感受是如此不同。
无论如何,中年人懂得克制,作旁观者即可。天意如此安排,也不能外出去散步。我索性就搬了椅子,放在廊檐下,或坐着、或站着,做一名安静的观众,只为观雨。
一早畅饮着雨水,院中花草树木无疑是欢喜的,加上痛快淋漓地洗了个澡,绿的更绿了,红的、紫的、粉的,带雨的模样更娇艳了。也算是应和晏殊在《浣溪沙》中描写的“绿叶红花媚晓烟”。院中的西边位置,是一间日常喝茶用的玻璃房,此时,雨点打在玻璃顶篷上,敲出成串的“啪嗒啪嗒”声。古朴的木桌上摆着茶具,放着昨日未看完的书,是朱光潜的《像草木虫鱼一样生活》,书中很多话触动我的思绪,如此刻想到那句:“草木虫鱼在和风甘露中是那样活着,在炎暑寒冬中也还是那样活着。”书本教导我们,不悲天悯人,不自艾自怨,顺着自然所赋予的本性生活着就好。
渐渐地,雨声小了,雨点的弹跳力弱了。嘀嗒、嘀嗒,既是自然的回响,也会是对生命的问和答。屋内,传来母亲的呼唤声:“吃早饭喽。”再看一眼经过雨水洗涤过的绿植与花儿,养眼,也养心。中年观雨,外也葱茏,内也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