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强
古镇路仲原来有座南北走向的惠人桥,此桥乃是纪念历史人物张子相而命名的。张子相为人侠义,清康熙初期曾为减免地方丁粮事而直上县衙据理力争,结果被诬入狱,幸得能力出众而未被害,丁粮减免事亦得允准。故其殁后,地方百姓命其住处旁之桥为惠人桥。
就在此桥东北处,张子相的族侄张孚观筑有三间平屋一小院,面对管家浜,闹中取静,读书习诗悠然自得。张孚观字永若,号景山,晚号冷云居士,系康熙甲午年(1714)举人。当别人对科举入仕大感兴趣、挖空心思欲挤入官场的时候,奇怪的是已取得举人资格的张孚观却不乐仕进,宁弃功名而情愿在家独自享受田园生活。小院子里种上各色花花草草,屋西开挖了一只池塘,学濂溪先生种了上百株荷花,夏日满池田田荷绿、粉莲逸香,自有一番清高脱俗之雅趣,并将自己居之屋名为“爱莲草堂”。邑里那些读书人,自然少不了来此欣赏。当时管家老屋就在其东边,康熙癸巳年(1713)取得进士资格的管式龙即将张孚观这一景致题为“西苑池莲”,并赋诗曰:“冷云西苑姓传张,半亩方塘照夕阳。摇曳晚风浑不定,莲花莲叶送清香。”池塘不大,半亩左右,晚风习习之下,站在塘边,看着水面上大片摇摇晃晃的绿叶,呼吸着莲荷传递过来的一阵阵清香,这是何等惬意之享受。
沧桑世变,未及百年,人走池留。少了人来打理的一池莲荷在萧瑟秋风里哀叹,白鹭飞来,停歇浅滩,啄食着小鱼小虾,荒废了的爱莲草堂在落日的余晖里沉默、沉默。以至于后来邑里的管庭芬见此情景写下了“方塘一鉴照秋坟,废苑犹堪说冷云。风过野荷摇不定,倾将珠露与鸥分”一诗。张湘石也写下了“废苑池荒落日哀,冷云遗址一低回。不堪萧瑟逢摇落,独向枯荷听雨来”的诗句。再后来管鸿词也留下了“何年废苑剩残阳,义士孤坟骨亦香。好与莲花比心迹,夜深风露浸池塘”的诗句。
余生也晚,荷塘月色已不得见,爱莲草堂也不得见,但种过荷花的池塘却得于亲近过,其北岸边管鸿词所言义士孤坟之“义士钱君益之墓”亦得见。此墓路仲人俗称“大刀墓”和“一腿坟”,其来历还隐含着一段血淋淋的历史。明朝末年,一批太湖强盗抢劫路仲,其时有一年轻力壮的勇士挺身而出,独自提刀守卫在北面的赵官桥头。此勇士名钱大受,字君益,乃吴越国钱鏐王之后裔,喜武术,一把大刀练得出神入化,人称钱大刀。当晚他手持大刀与强盗激战了一昼夜,直到战死卓立不仆,强盗将其分尸,后来邑人含泪找到了他的一条腿,把他的腿埋葬在赵官桥对岸,并立碑纪念。
这一段历史,染上荷香,是张孚观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余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张孚观是熟知这一段历史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冷云居士崇拜莲的这种风格,故能视官场如粪土,独善其身,逍遥于僻静乡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