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治平
我一直保存着张宛成赠送的《岁痕》和《半夜花》两本大作,平时拿出翻阅。一个背着行囊,不修边幅,跋涉高山流水,历经坎坷艰险,勇于探索自然,永远逆风前行的艺术探索者,浮现在我眼前。
张宛成先生是个不安于现状的人,他从许巷粮管所退休后,不顾家人反对,两度进藏,用三年时间云游全国,踏遍高山流水,访遍荒野古刹,从海南到漠河,画了几百幅速写,写了数百首诗词和几十篇随笔。他扑进大自然的怀抱,拼命吮吸祖国母亲的乳汁,丰富自己的灵魂。他说:“生命是一串系在身上的铜铃,只有不停地奔跑,才能发出动人的声音”。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他参加县美术创作组,在海宁市文化馆老师何钟台辅导下,参与业余创作活动。他的国画《女宣传队员》入选第四届全国美展,人物画《好媳妇》刊登在《浙江日报》,显示出他热爱生活,擅于捕捉生活中的美好。退休后,他进入探索艺术真谛的创作高峰期。2005年10月,他选择从新疆进西藏,两天两夜的搭车颠簸,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生死考验正等着他。第四天清晨睡梦初醒,他发现汽车倾斜在一个深沟里,此地海拔五千三百米,天寒地冻、空气稀薄,手机无信号,身乏肚饥,死神一步步逼紧……在汽车里一直待了二十多个小时才获救。在藏北亘古的丛山草地,张宛成的子女不知道,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他放弃安乐的生活正在经受一场生死考验。
他一路风尘,亦曾遭遇过种种危险。他走过来了,他重新认识了自己,认识了人生,天地有逆旅,生活有波折,他找到属于自己的春天。他自己说:“我是个怪人,但我也是个正常的人。”一个对新事物充满好奇,对生活充满信心的人。祖国的万里江山是探索“真、善、美”的一本大书,只有历尽艰辛、困苦,才能感受其一二真谛,从海南亚龙湾的层层白浪,到漠河中俄界河上飞泻的冰凌;从洁净的昆仑夜月到千年冻土上的亘古荒原,一直到温暖如春的傣族村寨的吊脚楼。他看到山里娃明澈、天真的双眸傣家姑娘一抹果绿的胸装,他发现“她的身影在月光中舞动,像一缕绿色的旋风,重重地把我冲撞;她的秀发飘逸,像一缕芬芳的风,轻轻把我吹拂……”
他行程数万里,足迹写满艰辛,困苦、危险,他在北京建立了“红楼石馆”。在为时三年的“文化苦旅”途中,沿途收集、捡拾了不少奇石怪岩,千辛万苦地搬到北京,作为历史记录堆放馆中。在北漂画家中,他的雅号“文化苦行侠”之名不胫而走。他可以说出每块石头的来历、属地和性格,他寄情于一石一岩,从中寻求自然的真趣和美感。
他坐在“红楼石馆”大堆石块中,看着这些千辛万苦背回的石头,这些奇石似手也在含笑看着他,石头背后有说不尽的文化和哲理。他想到在离昆仑哨卡不足十里的一个地方,看着没一丝杂质的蓝天,一座金字塔般的雪岭,还有一条斜倾横卧的紫铜色山脊,在夕阳下燃烧。它像太阳设置的一块“特区”,进行着耀斑、自爆,太阳风抛飞的实验,又像一锭巨大的金块在熊熊的炉膛里熔炼,闪烁着美丽夺目的金色光芒。此时,他的心灵似乎也在熔化,熔化在大自然的“真善美”的熔炉中。他突然发现他的画桌太小,他的画笔太轻太细了。
他尝试着用一种全新的画法,来描绘大自然,尽情抒发胸中的激情。他搬来一只大水缸,泼彩于水,让水激荡回流,似瀑如雨,然而适时用宣纸捞起,一张又一张,看流彩如云如兽,接着点墨加彩,把大自然的景物流淌在画面上。他又找来一块布满年轮,充满岁月沧桑的木板,在火上炙烤,通过烟熏火燎,让经过煅烧的伤痕焦斑,写生地球板块的火山爆发,写出宇宙中一切生命的诞生和辉煌。再用刀斧在画板上雕刻,加上自己的想象,面前分明是一幅人与自然合作的“铜版画”,刀法泼辣、细密,构图严正,主题鲜明。
他说:“如果这个世界是真的?让我们一起去感知这个美好世界的存在!”他在七十岁前后,迎来了创作丰收期。法国卢浮宫收藏并颁发收藏证书的《八千里路云和月》,这幅画既对自己流浪生涯的诗意总结,也标志着传统水墨语言的国际化突破;他的“刀火”艺术作品《南京!南京!》以日军在南京犯下的罪行为题,创造了材料的暴力性对应历史的创伤记忆,被南京历史博物馆收藏。中国教育报记者对他的创作进行专题采访报道。
他在艺术创作道路上永远砥砺前进,永远走在路上。他从未将艺术囚禁在小小的画框中,瑰丽的云霞和翱翔的海鸟在他心中种下永恒的生命基因。这位从海宁走出去的艺术家张宛成,用一生的努力完成了一场壮丽、雄健的精神跋涉,他走边防、下军营、赴老区的公益足迹,慰问灾区、关爱留守儿童的善举,构成了他艺术实践的重要维度,使他的创作始终保着与土地、与人民的血肉联系。他的“流浪”是对艺术本真的不懈追求,他的“回归”是对文化根脉的深情回望。
他在北京“红楼石馆”的职业坚守,引起家乡人民对他的关怀。如今,设立在许村科同镇的《张宛成艺术陈列馆》己对外开放,这位从海宁许巷出发的艺术家,用一生的行走证明:真正的艺术永远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