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石

当今社会，娱乐形式多样，戏曲观众，特别是年轻观众，要吸引他们，十分不易，因为他们十分挑剔，一个戏要让他们坐得住、耐得住心看下去十分困难。我退休后也是多年没有看戏了，今年10月一个好友送了我一张《石榴花红》的戏票，并提醒我这个戏是参加省调演前在宣威市演出的最后一场。盛情难却，我也是抱着好看就看下去，不好看就中途走人的想法走进了剧场。到了剧场一看，座无虚席，观众多半是年轻人。开演前人声嘈杂，待开演后，剧场顿时安静下来。《石榴花红》是一个反映当代生活的正剧，剧情有悲有喜，随着剧情的发展，剧场时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时而观众又会开怀大笑。7场戏，每场结束剧场里都自发的响起热烈的掌声。当演员谢幕时一些观众久久不愿离去。一个现代戏，能产生这样的效果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我退休前也是一个戏剧工作者，知道戏难写，特别是现代戏更难写。《石榴花红》为什么能产生这样好的剧场效果？能赢得年轻观众的喜爱？的确值得大家深思。我以为一个戏好不好，应该看观众反映如何来定，凡是能吸引观众，能让他们与剧情同悲同喜，又能让他们一直看到底的戏，一般情况下都可以认定这个戏是一个好戏。当然也有少数例外。因为这又涉及到剧作家的立场观点，他写作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人写？清代戏剧家李渔先生曾说过：“为文不能关教化，虽工无益。”他的意思是，你的作品艺术性虽然很高，但对人没有教育作用，这个作品也就没有多少意义了。对李渔先生这句话的理解，用当下的话来说，就是作品要有正能量。

《石榴花红》为什么会赢得观众的认可？我以为有下面几个原因。第一点，作者抓住了时代脉搏，内容不仅写了乡村振兴，民族团结，体现了饱满的正能量。此剧的主人公阿朵考上公务员，又辞去公务员回到广阔的农村，照样开辟出新的天地。年轻观众在剧场静静地与她同悲同喜，阿朵的行为一定是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作者是个深谙戏道的好手，他能紧紧抓住一个“情”字来做文章。情是人类共有的重要特点，不分民族不分男女，不论老幼，只要有情就能感人。该剧抓住主人公阿朵从小就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来设置情节，让情节推动人物性格的发展。序幕中的小阿朵看到德高望重的长辈年年都要代乡亲们下水去“祭拜孟获”，她心疼老人家，就和小伙伴商量，凭着初识的水性就下水库，想替老人家出点力。这一行为险些酿成大祸，虽然鲁莽，但却有一份深深的情意在其中。《石榴花红》一开始就抓住了人心、感动了观众。后来，阿朵考上大学，相依为命的母女正为学费发愁时，又是乡亲们全力相助，送钱送物场景也充满浓浓的情意，让人感动。阿朵参加工作后，回乡给乡亲们带回的礼物虽然不重，但也有深厚的情意。

阿朵为什么会辞职？主要原因是靠她微薄的工资和她工作不久的阅历，根本帮不了乡亲们。她相信凭自己所学的知识回乡带领乡亲们走上乡村振兴的大道，才能完成报恩之愿，所以她才毅然辞职。这都是围绕着“情”来书写的。写人写事，后来为流转土地打消乡亲们的顾虑，她又以个人名义与乡亲们签下了赔偿合同，更体现了阿朵对乡亲们完全负责任的一种深情。全剧在写阿朵的感恩之情时，也还不同程度的体现了浓烈的乡情、恋情、友情，以及彝汉两族深厚的民族团结之情。若说全剧感恩之情是主线，那么彝汉两族几百年能和睦相处之情则是写情的另一条副线。彝汉两个民族在一个小山村相处，正如舌头和牙齿相处一样，总的是和睦相处，但有时也会产生磕磕碰碰。彝汉两族群众也会因些小事产生一些小矛盾，但不同时代，两族中都会产生德高望重的明白人来化解这些矛盾。在当代社会中，阿朵就充当了这个角色。若说这个戏的主线是一首以乡村振兴为背景来写情写意的正气歌，那么从副线来说，它也是一曲民族团结的优秀颂歌。

第三，作者选材独到，他很熟悉农村生活。《石榴花红》产生在一个县级市，虽然作者本身也算在基层工作，但天天坚守在工作岗位上，也一定找不到像样的好素材。我敢断定作者一定是有了扎实的深入生活过程、体验和思考，才完成了这个戏的写作。我是宣威人，很熟悉宣威，我看完戏觉得这个戏里有宣威杨柳管屯村的影子。我不止一次到过那里。那是云贵两省交界处的一个村，村里交错地住着两省的村民，两省人民同一寨，楼上楼下不分界就是这个村的特点。为了便于管理，云贵两省的当地政府互相商量决定成立云贵两省联合党支部。这个村还建了一个共同的文化中心，一切党政及文化活动都在这里进行。作者慧眼识珠，以云贵两省交界处及全国保存最完好的五尺道旁的一个边远小山村为原型，综合了乡村振兴大潮中当地涌现出的先进人和事，进行了剧本创作，完成了一些典型人物的塑造。虽然有些情节属于虚构，但完全符合创作规律，作品一旦有生活原型的启示，虚构就有了生活依据，所以该剧才会让观众觉得生活气息浓烈，语言丰富生动，人物鲜活。

第四，剧本设置的场景为二度创作提供了广阔的再创作空间。高尔基曾说过“戏剧是文学的顶峰”这句话道出了戏剧创作的困难。舞台剧的难处是剧本必须在两个小时左右演完。最多不超过七至八个大场面，就要把一件经历数年、在众多人身上发生的事讲清楚，并让主要人物鲜活起来，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又因戏剧是综合艺术，其中有音乐、舞蹈、美术、灯光的配合，因此，剧作者必须在写作时就要给其他部门的二度创作留下空间。

我认为该剧的作者在这方面做得较好，结果是让舞美显得漂亮大气，让人一看就有滇东北的特点。音乐也给人留下了许多想象空间。《石榴花红》的音乐既有滇东北的花灯味，又不乏山歌味的特点，听起来让人觉得悦耳动听。舞蹈也融入了许多滇东北生活中的内容，在舞台上呈现的洗衣、簸豆等动作让人感觉很美。灯光在渲染气氛，刻画人物内心帮了很大的忙，特别是阿朵回乡面对母亲、乡亲、恋人的不理解，思想斗争很激烈，灯光发挥当代科技优势，把人物内心的斗争渲染得让人震撼。高尔基把戏剧看成文学的顶峰，如果许多人还不大赞同和理解，那么读读中国的戏曲剧本《西厢记》《牡丹亭》就很容易理解。我以为能写成小说的东西不一定能写成戏，但是能写成戏的东西一定能写成小说。戏曲剧本难就难在选材比写小说更难，特别是唱词那就是诗的语言，上下句的要求比诗的要求多些韵律要求。该剧能达到吸引年轻观众的程度实属不易。

第五，因我对这个戏感兴趣，所以对主创人员也作了些进一步的打听和了解。据说几个主创人员都是云南本土的中青年艺术工作者，他们联合完成该剧，这也可喜可贺。我并不反对高薪聘请高人来指导我们云南的艺术工作，但对基层院团来说培养本土的艺术人才，才是长久之计。我们应该对该剧的主创人员给予更多的关注和鼓励。

以上我从5个方面谈了些该剧的优点。优点并不能说明这个戏就十全十美，其实这个戏现在只能算是一个非常好的胚子，从雕刻的角度来说，它只算是一块好料，从现在的舞台呈现来看，还显得比较粗糙，但通过参加省调演，通过广泛听取意见，一定有望能加工成一个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