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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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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普

从“昭通作家群”到“文学故乡”被文学界肯定至今,昭通作家似乎都在努力探寻书写特定(熟悉)空间里可目睹触摸的人、乡村、山川、草木和蕴含其中的生存智慧、生活习惯和风俗民情。他们似乎都在以自己的创作视角建构精神“根系”,在“寻根”和“重返”中开拓、延展着本土资源的丰富性,从而让特定地缘肌理从平面、立体、纹理和质感上给人们一种感官认知和价值体验。

在这些作家当中,杨恩智小说的生发和创作都属于这一“谱系”,譬如短篇小说集《如画似书》,长篇小说《普家河边》,包括最新出版的小说集《起舞》,以及很多已经在各大刊物公开发表的中、短篇小说。这些小说的文学结构和文学组织基本源于“地缘肌理特定空间”,在创作视角里,叙述者、隐含者都在自觉或不自觉中透视着一个地缘名词——普家河。本文仅以杨恩智的新著《起舞》(云南人民出版社2024年5月第1版)为例,从地缘肌理的“根系”和“重返”这个角度,对小说集进行另一种解读。

小说集《起舞》由9篇小说构成。首篇《通缉》(发表在《四川文学》2020年第4期),故事以“我”为叙述者。“我”走访贫困户魏铼时,接到表弟郭旗的电话。随后,故事在郭旗、“我”和魏铼之间慢慢演进。“我”的帮扶对象魏铼与表弟郭旗因黄兴梅而起的纠葛,与“我”的工作生活交织,悬念冲突层层铺开。小说充斥着扶贫、打工、还乡等诸多现实和文学元素,文本呈现了普遍和具体、共体与个体的贯通。就地缘肌理这个概念来说,细节之处多是层次和立体。文本中,“我”与郭旗,属于地缘肌理中的“血缘”的亲戚关系,但“我”在另一层面,属于“脱贫攻坚”走访的公职人员,与魏铼建立着另一种“地缘肌理”和社会关系。小说最后以“要是”和“当初”的假设结尾,就笔者的想象,作者和叙述者都隐含了诸多感慨。

《闹铃》(发表在《山东文学》2022年第4期),故事以对城市小区退休人群的关注为视角主线,表达了特定地缘空间里对一种群体的关照。故事以“老年人”这个群体为主线,映射出地缘肌理的根系和回归,这是一种心理和精神上的追根和重返,为的是心灵的踏实。这里有虚构文本人物的存在,也有作家体验的具体观察。小说的行为和动作,贯穿作家和读者的情绪,社会进步和城乡进程,让乡村和城市既温暖又有隔阂。小说以“手机”的闹铃为线索,引出城市的陌生化,根系重返的亲切感,从而在地缘肌理里寻根以求心理安稳。小说最后以生发矛盾的“闹铃”结束,故事带着荒诞,呈现出特定地缘的社会进程。

小说集《起舞》对地缘肌理的文本建构,常常在“根系”和“肌理”里把笔触深入人心和人性内核,在叙述中,思辨着善与恶。譬如《索赔》,文本表层故事从翻车将田世能的树木和庄稼碾压开始,徐徐道出“索赔”的整个过程和最后的结局。小说在叙事策略中运用矛盾和冲突,起承转合,完成文本。在叙事技巧趋于完美的同时,表层故事悄然进入了更深的人心和人性。田世能这个小说人物,是特定地缘空间里农村群体和个体的代言,他代言的是作家对农民的关照。社会群像在文学地理空间既矛盾又统一的哲学世界里,作家更多着墨的是乡土文学的内核。农村、农民,在乡土文学或者现实中,更多的是趋近某种真实。从费孝通的《乡土中国》一书窥探,在乡村礼俗和规范法理中,田世能的需求属于“礼俗”。他的需求属于任何一个农民在利益受损后应该得到赔偿的满足,这属于每一个农民良序俗成的规律,也是每一个农民身上的人心所向。但小说文本在作家的遥控转动中,人心慢慢转向了人性,转向了地缘空间里人群从“恶”到“善”的敞开。小说从小我到大我,到“我”对不起“你们”,展露了地缘与文学文本生成的多元和价值。

在作家的写作策略中,《白山羊 黑山羊》(2017年《边疆文学》第10期)讲述村民刘志平的系列悲剧和“无可奈何”的处境。现实——文学——读者,同样循环着曹雪芹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箴言。小说体量几万字,乡村背景,演绎的是村民命运纠葛,从下而上的理想追求。小说给读者一种明月清天的体悟,文本结局充满阳光。《东后街175号》(发表在《边疆文学》2023年第6期),故事以“我”为叙述者,围绕“东后街175号拆了”这个点,讲述了“我”与这个“点”的实质和意义。叙述者“我”是地缘空间,或者说城市肌理中的诸多“看见”和“看不见”。小说文本的“我”,在叙述过程中,是办公室体制内一员,除了实质性工作,老刘、小张似乎跟“我”关系最密切。小说伸展到另一面,家庭、婚姻、教育从小说创作视角的点、线、面全面铺开。经过小说艺术技巧中的悬念和冲突梳理后,作为叙述者的“我”,似乎已经模糊了文学和现实的界限,但小说文本依然遵循的是形而上的价值。《净水器》(发表在《滇池》2017年第12期),故事依然是以城市肌理的纹理,以城市身份为视角,在“父亲”“姐姐”身上,以“净水器”为纽带,从深处挖掘“根系”与“重返”。在小说人物心理和人物活动中,地缘乡土和城市进程既矛盾又统一。

《东后街175号》和《净水器》都有着地缘空间从乡村向城市的递进,从社会发展和城乡结构上来说,这是时代逻辑的推进。

杨恩智的小说文本,呈现的是多元的乡土、乡村和城乡通融的书写,作家通过亲身体验和主观感受,以家乡或者故乡为底蕴,从根系上追寻和建构独特的、属于自己的文学地理空间,将其写作视角伸入到地缘肌理的方方面面。在根系和重返中,细数着自然、社会、传统、礼俗、人心、人性和情感,编织了一幅幅错综复杂的生活图景。小说集《起舞》的9篇小说也不例外,这9篇小说,都可以让读者看到小说这一大主题的意蕴。

譬如《吼山》(《边疆文学》2022年第7期)中,所呈现的乡村、人物和自然风貌,在相关的象征和隐喻中,充满着丰富的根系与重返,目的是在追忆和重构中再现乡村的自然风貌、乡民的质朴和善良。文本以“吼山”这种约定俗成的乡村习俗为主题,以“郭自闲”这样一个小说人物为中心,辐射出时代现状、人际关系、自然生态的多样性。从侧面上来说,这篇小说也可以看作是一篇生态小说,但作家的目的,显然不只是生态,而是乡土文学底层社会中“农民”这一角色的深入。

就当下小说创作的窥探,核心依然是乡土文学在牵引,城市文学、科幻文学依然是以乡土文学为基石。就笔者的视线与观察,依然敬重昭通作家夏天敏的坚持。他的文学视野和系列小说视角价值,在无形或有形中感染了很多昭通作家。杨恩智小说中地缘肌理的“根系”和“重返”,在创作根源上,有与夏天敏相似或相近的地方,但在作家体验和创作视角上,杨恩智在乡土、乡村和城乡肌理上又有着自己的文学地理空间,从而形成只属于他自己的现实与文学图景。《起舞》(《四川文学》2022年第12期)中的“安置区”的“地磅”,属于时代发展、城乡进程的产物。在国家政策和民生情怀里,老年人这个群体得到极大的关注和关照。乡村和城市对应的符号,是人的生理和心理活动的生活图景。

诸多现实与文本的关联,都意味着小说与现实真正面对的价值。文学追寻的是美学形态和文本意义,但到作家具体写作,更多涉及写作生发、写作视角、文学地理、地缘肌理等元素的辩证。作家以某种立场进入写作,视角敞开的不仅是现实,而是小说多层的异化体验、考量和深入。关注和关照的地缘肌理,自然、社会、时代和人都是作家写作格局的遮蔽与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