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渊
豌豆花盛开的时节，如一片片红云降落，漫山遍野都飘荡着清香，路过的山民闻到香味，都忍不住走进山地里来看花。豌豆花开在我的故乡山南，故乡很小，没有值得炫耀的地方，唯有这小小豌豆花，让我平添一分骄傲。
当我从车里钻出，就闻到了扑鼻的花香。我把目光移向远方，蜿蜒起伏的山像一条条横卧于此的巨龙。眼底的村庄在葱茏的绿意里格外明亮，我的嗅觉早已被故乡山南村的豌豆花香所牵引。
时值深冬，金沙长湖南岸的故乡山南村，每一座山，每一块地，却被绿意簇拥着、包围着。走进村庄，仿佛走进了绿色王国，漫山遍野都是绿油油的豌豆。放眼望去，数千亩豌豆基地逶迤连绵，绿色铺陈，景色壮观。满山坡的豌豆正开着花，如同一张张幸福的笑脸。星星点点的豌豆花，从茎干和短梗的夹角腋窝处冒出来，只需几天，就次第开放，在冬日暖阳下像振翅欲飞的蝴蝶，一只又一只，飞满了整个山野，飞满了整个村庄，把空气都熏香了，把村庄都熏香了，洋溢出一片生机与活力。
豌豆花大多形似蝴蝶，小巧玲珑地歇在植株上，一朵、两朵、三朵……红、黄、紫、粉的花齐齐开放，散发出自然清香。沁人心脾的豌豆花香，不浓烈，不奢华。这花香，经过清风的梳理、朝露的滋润，在云下的村庄释放。这花香，把我拉回到少年时光，与记忆里的山野重叠：每到腊月，故乡漫山遍野的豌豆便伸出柔软的枝条，开始新一轮的舒茎、长藤、开花、生荚。
豌豆是我童年熟悉的乡间农作物。摘下豆荚来，掏去籽，就是一管微型的乐器，含在嘴里，吹响，“唷滴唷滴”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山野。豌豆豆荚包裹着豆粒，轻轻一捏，豆荚就咧开嘴，珠玑般的豆粒蹦跳得满地都是。抓几粒送入口中，越吃越香。把豆粒晒干，磨成面粉，做成凉粉，清香袭人，仿佛山野的大好春光尽数直奔肺腑，荡气回肠。
豌豆花盛开，山南村就更美。豌豆花的花色鲜艳，一丛丛开着，鲜灵、娇嫩、清丽，在灿烂的阳光下绽放，如同天上的星星在闪烁，散发出一阵阵芳香。蜜蜂整天嗡嗡地闹着，风儿在绿叶间欢快地追逐。有时，拴在豌豆地边正在吃草的小毛驴耐不住寂寞，竖直两耳，伸长脖子，前蹄刨地，张大嘴巴，向天叫出几声响彻长空的嘶鸣，久久在青山绿水间回荡，也为故乡增添几分乡野之味。
随着豌豆花开，故乡田野间就会飞来很多鸟，锦鸡、鹧鸪、斑鸠、布谷、喜鹊……它们都是故乡出色的“歌手”。只要你肯驻足倾听，任何时候，这些快活的歌手都愿意为你来一曲“大合唱”。布谷和斑鸠先带个头，然后众鸟响应，不同的“声部”和“音色”，应有尽有。三五成群的农人喜滋滋地在碧波荡漾的山坡地里劳作，他们有说有笑，有人情不自禁地对起了山歌：
“十冬腊月豌豆花儿处处开，游山画眉舌似簧！妹在山坡摘豌豆，哥在坡脚放毛驴。要吃豌豆莫嫌路程远，山高坡陡来相会！”
“妹是豌豆花儿开，豌豆开花遍坡白。山山凹凹望成路，一天望郎多少回。若是阿哥有心意，莫嫌我家路程远，绕山绕水来相会！”
这山唱来那山应，美妙的歌声此起彼伏，是世界上别的地方少见的一方妙境。
入冬，山南村开始忙碌了起来。买年货、大扫除、洗被褥、备新衣，做豆腐、杀猪、酿酒、放鞭炮、吹笛子，打歌、请客，好不热闹，而田地里一丛丛豌豆花盛开，摇曳生姿，编织着故乡春天的梦想和春天的希冀。在希冀中，豌豆这小小的果实，如今已成了山南乡亲们的幸福果。
近年来，山南村推进豌豆特色产业化建设，豌豆长得好，销路也特别好，大家都愿意种植。县城里大型超市及一些中高档餐馆纷纷上门来采购。村里人建房、供儿女读书、买车，都是靠辛勤种植豌豆换来的劳动所得。如今在政府的主导下实行联动，统一市场运作，将豌豆运往北京、天津、上海等各大城市，市场供不应求。故乡豌豆花儿开，它开出了一栋栋气派的钢筋混凝土楼房，开出了一辆辆崭新的轿车，开出了一天天幸福的美好生活……
豌豆花开，有了钱，村里的基础设施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村道又宽又平，安装了太阳能路灯，新建了图书室、篮球场。外出打工的农民们纷纷返乡，在家门口创业，发展种植养殖业、植树护山、栽花养蜂、建农家乐、搞乡村旅游，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在大山怀抱中的故乡山南村，时不时会被这幅乡村振兴的美丽生动画卷所触动。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季轮回，南瓜、玉米、茄子、豌豆枝叶相连，鸡鸣狗吠与清风明月交织，自在中尽显自然，朴素中透出惬意。彝家庭院里升腾起袅袅炊烟，飘散出彝家饭菜的阵阵清香。
看到一片片绿油油的豌豆，我寻找到了乡村生活的诗意。豌豆花开，开放那些绿意盎然的心态，开出那些山中长存的智慧，也开满人们内心对美好岁月的感动和美好生活的感恩。我想，故乡山南村美的不只是景，更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一帧帧喜人画面。
无论走到哪里，我都忘不了家乡，忘不了豌豆花。一朵小小的豌豆花，就这样包裹了乡情、乡音、乡思；一片绿油油的豌豆，就这样撑起了故乡山野的纯真、欢乐、丰收。
那清新的豌豆花香，常常飘荡在金沙长湖南岸故乡山南村的田畴沃野上。一朵朵小小的豌豆花，装点了故乡山南，富裕了故乡山南。这个原本并不知名的小山村，因豌豆花而美丽，小山村人民的生活，也因豌豆花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