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冲

年年中秋，今又中秋。

明崇祯九年（公元1636年）农历九月十九，50岁的徐霞客刚在家过完中秋节一个月，就正式开启了他晚年壮游云南的“万里遐征”之旅。一年以后的五月，他走进了云南。

转眼就到崇祯十一年（1638年）的戊寅中秋了，这是徐霞客此次进入云南的第一个中秋节，他是在滇东的云南广西府城（今泸西县城）度过的。八月十五，他在府城西北隅的万寿寺度中秋：“是晚为中秋，而晚云密布，既暮而大风怒吼。僧设茶于正殿，遂餔餟而卧。”

自五月初十入滇以来，徐霞客3个多月的行程都是围绕“穷盘江源委”安排的。他到广西府，就是追踪考察南盘江。他刚刚走过的滇南临安府，正当阿迷州（今开远市）土司普名声叛乱后。徐霞客此间旅途，艰险可想而知。到广西府后，终于相对安宁。虽然在“此中淹留日久”且急于“迤西之行”，他的内心倒也平静坦然。从那简短的文字看，他当日似乎并没有多少旅思之感，只因“晚云密布”“大风怒吼”的天气而稍显遗憾。但因头天晚上“月颇朗”，他也算在泸西欣赏到了八月十四将满的明月，而且那晚恰有府中乡绅“李如玉、杨善居诸君作醮寺中”，他们对这位远道而来的江南游客非常热情，霞客“屡承斋饷”，也算提前过了中秋。中秋当晚，他所借宿的万寿寺中，僧人千松亦“少解人意”，又“设茶于正殿”，拿出寺中珍藏的香茗招待他。虽然人在旅途，中秋无月，但霞客与千松喝茶聊天，当晚又终于等到了因搜寻而苦等了10天的《广西府志》送到，他的心情欣慰坦然。一边喝茶，一边秉烛捧读一番《广西府志》后，遂“餔餟而卧”。

那晚，徐霞客一定在《广西府志》中看到了关于南盘江流向的信息，所以第二天一早突然改变三天前就已决定不再将“穷盘江源委”进行下去的计划，又在“虽雨意霏霏，不能阻余行色”的阴雨天气里，急匆匆上路赶往师宗，将到罗平考察南盘江的计划继续进行下去。临行前，广西杨君“携酒一樽”来给他饯行，并“侑以油饼、熏凫”，送他泸西至今闻名的特产小吃——油火烧和腊板鸭。徐霞客“酌酒而携凫、饼以行”，怀着愉快又急切的心情离开广西府，经师宗前往罗平州和贵州黄草坝（今兴义市）等地“询盘江曲折”去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贵州黄草坝，徐霞客终于搞清楚了南盘江的流向，于是“复去黔而入滇”，开始了他的“二进曲靖府”之旅。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早于徐霞客500多年的“词圣”苏东坡，早就把人在旅途、漂泊无定的中秋赏月之感摹写得出神入化。“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万里遐征”途中的徐霞客，这样的感受则更为强烈，所以便是身在异乡，他也是“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的。在那些个中秋时节，不管“知他多少，阴晴圆缺”，他都“朝碧海而暮苍梧”，只要能“睹青天而攀白日”，便不倦矣。

如今，386年后的甲辰中秋节来临，在天上的徐霞客，一定还记得他晚年“万里遐征”途中在云南所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吧！“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