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的世界真精彩!
我上小学的时候,二哥为我们订了《小学生作文》《少年文艺》等刊物,这些刊物的封面很鲜艳,像把外头的彩虹裁了一段放在上面。我们家有六兄妹,是一个大家庭。每个周末,大哥、二哥都要坐绿皮火车回家,他们带回来的每一样东西都让我大开眼界,让我知道,除了我生活的这个地方,外面还有一个更加神奇、美丽、迷人的世界。
汽笛声划破天空,我踮着脚,目光紧锁火车站台,等待二哥、二嫂的身影从晨曦或暮色中浮现。那时,我趴在窗前,看着二哥小心地下了石坎,又回身牵二嫂的手,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过一座由无数块大铁板组成的铁桥,啪嗒啪嗒,把铁板踩得震天响,然后走过长长的小巷,走进我们家的小院。
院墙边歪斜的搪瓷脸盆里,种着些不知名的花草,盆底漏了水,却拦不住藤蔓——绿的像新摘的豆角,紫的如晚霞的边角,热热闹闹地垂满半面墙。我惊喜地迎上去,看他们带了什么好东西来。有一次,二嫂从包里掏出两个橘子,连爸爸都吃惊地问“哪来的”,好像二嫂做了什么坏事。是抢的,还是骗的?都没有!原来二嫂在食品组工作,这回从广西拉来一箱橘子,每个工作人员可以分半斤,二嫂特意留了两个带来给我们尝尝鲜。橘子被分成八瓣,我捏着属于自己的两小瓣,舌尖刚沾到汁水,甜味就炸开了——后来再吃多少橘子,都抵不过那两瓣的滋味。这些让人惊艳的好物,都在我记忆深处挥之不去,其中双卡录音机和书对我一生的影响最大。
我有读不完的书,然而并非所有书都能抓住我的心,比如那本《十万个为什么》。我不记得这本书从哪儿来,书名让我心动,可翻开尽是“水壶结垢”“铁锈成因”……让我觉得很是乏味。后来有一天二哥责问我们:“怎么把书到处乱丢?”我跑去院子里,看到那本《十万个为什么》被丢在土墙下面的灰堆里。我不记得是不是自己放的,只记得当时二哥说:“这么好的书,一点儿都不爱惜。”我心里想,这种书也叫好书?我倒不爱看!还是那些花花绿绿的作文刊物有趣得多。
三年级的时候,我模仿书上写了一篇作文,老师拿到班上大声念给同学们听,念到有人砍树的时候,很多男生哈哈大笑起来,而老师的眼睛却闪闪发光。她说,没想到我能写出这样的作文。那一刻,我忽然懂了二哥的话——有些“好”,要等时间熬出味道。
后来有了图书室,我还小,没有借书证,就用爸爸和大姐的证去借书,大姐的证还是我拿户口本和她的照片去办的,两个证都写满了书名。有一次我在书架间寻找想借的书,管理员阿姨说:“书都被你看完了。”管理员阿姨的玩笑话,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像一只偷米的小鼠,不知不觉啃完了整座粮仓。我是特许被放进来自己找书的,因为我来得勤,每次都要用两个证借四本书,她就说:“你自己进来找吧!”
于是,我就这样跌进了书的海洋——那些充满油墨香的书,读起来让我觉得比二嫂带回来的橘子还“甜”。从中学到的东西从此与我相伴,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