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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2
星期一
当前报纸名称:曲靖日报

潦浒风韵

日期: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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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清晨,流经曲靖市潦浒村的南盘江总是最先在制陶艺人捏泥拉坯的指缝中醒来。

如果说珠江上游这900余公里的南盘江是一首充满魔力的歌谣,那么南盘江畔的潦浒村便是一串诗意古老、朴素静谧的音符。当你踏上村口五孔连拱的广济桥,那个尘土草木中的古老村落便近在眼前。

放眼望去,身前身后,一座座沿山而建的土瓦房错落有致。在金秋的朝阳下,老屋与鸡鸣犬吠、老人稚童还有游客,散发出家的安宁与温馨。每户老宅的厨房门口都蹲着一口大石缸,缸壁纹饰优美而古朴,缸里的山泉水清湛,舀一瓢还没饮下,已觉沁人心脾。石缸旁的老磨,錾路同样古拙。池塘里成对的白鹅在绿野萍水间嬉戏,用流光交换温柔。秋后的田野正和一只大雁对话,衔一缕乡村的炊烟,踏梦而飞。

许多时候,来到一个地方不需要任何理由,抵达之后,更相信是缘分使然,这样就可以轻易穿越历史的春秋,看到令你一生回味的风景。多年来,潦浒的土瓦房用其苍老而遒劲有力的脊梁伫立于南盘江畔,无怨无悔,像一本墨迹风干千年的老书,供后人翻读。

白云深处,土坯砌墙和青瓦盖顶的潦浒村安然地坐落在群山之中,它那么宁静和平,那么与世无争,它穿过明清的落日、民国的风霜和大寨的时光,定格成一幅水墨画,画中烧陶制瓷的烟云不会消散,画中的时光不停流转。

时至今日,那些慕名而来的人,会忍不住思索,这站在记忆里的土坯泥墙,游弋在斜坡屋顶鱼鳞般的青瓦和静默在屋檐房脊的飞禽走兽,它们中不知藏了先辈们多少安居乐业的梦想。

潦浒的土瓦房为夯土墙,以长方形青石板铺设的天井为核心,布局建设“三主六耳”两层,虽历经数载,至今仍保存完好,门上挂着的老式铜镜,案几摆放的青瓷花瓶,还有那墙头肆意生长的仙人掌,仿佛都在证明无论时光过去多久,它们都平静如初。

潦浒土瓦房所用的土坯与青瓦是同源泥土,自瓦房诞生的那一刻,它们就情同手足,无论春夏秋冬,还是风霜雨雪,它们总能患难与共:盛夏时节,匍匐房顶的青瓦们硬是铮铮侠骨遛烟雨,片片丹心护土墙,换来人们夏日的满屋清凉;冬日临近,瓦房的土坯总是铁肩担当瓦上霜,柔肠融尽门前雪。

如果你有幸在某个雨天进入瓦房,无论是屋内静坐,还是廊道漫步,你眼之所及、心之所感,必定别有一番韵味。你听,风雨像个顽童,那声音时而温顺如婴儿嗜睡,安静得只有轻盈的呼吸;时而狂躁如困兽出笼,急迫地想把青瓦砸个窟窿。你看,突兀的响雷,扯起一道美丽的弧,让所有蹚过青瓦的雨滴,仅披一身炊烟就顺着瓦沟涌向瓦檐。刹那间,屋檐下粒粒雨珠连成线,根根水线排成排,排排水线串成帘,风过帘动,摇曳多姿。这样质朴平淡的生活,一点一滴的细节如同微澜的水纹,氤氲的薄雾,缓缓地进入你的思想,深深地触动你的灵魂。

穿越曲折宁静的街巷,与村祠不期而遇。在潦浒,祠堂是晾晒在村庄里的一幅古画,泛着历史的醇香,稍微一触碰,便会抖落一地的感动。置身其中,可以追寻明代徐霞客执杖“南通越州”探险旅行的足迹,可以想象清朝人孙璚“越州城外下桥西”送别故人朱耷的惆怅,可以传承潦浒正科举人许万才“普度众生、广济民众”倡议建桥的示范精神,以及20世纪70年代潦浒人“人定胜天治理盘江”的激情和力量……

走进古朴的潦浒老街,不经意间撞见土瓦房上那些呼不出名字的枯草野花,苔藓攀附的墙角呈现墨绿色的旧痕。古朴精美的雕花窗棂和高低相间的陶罐烟囱相映成趣,揭开这些斑驳的记忆,让生命重新在阳光下鲜活。一位用土陶罐盛麦芽糖的阿婆将潦浒人清甜的生活融入糖中,她面颊上的雀斑和额头的皱纹是那么美丽,美得让你感到一种慈祥和安宁。一件件素胎柴烧的陶器,镂刻着时光的痕迹,或养着多肉,或插着鲜花,或被放在展架上,每一件陶器铺展的意象,无不蕴含着一种素拙原生的美。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潦浒一定会从容地经历四季的更替,从容地看淡人生背后的悲欢离合,也定能从容地接受往来的过客和他们所带来的不同情怀。待有那么一日,再次行来时已不再是潦浒的过客,而是潦浒的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