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下的文学创作领域,能够把准时代脉搏并深刻言说人物悲欢的作品并不多见,而朱华胜的小说集《化成一朵雪花的人》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这部小说集凭借独特的视角、鲜活的人物塑造和深刻的时代洞察,在文学之林中绽放出别样光彩。
翻开朱华胜的小说集,就像走进了曲靖的山水,走进了一段历史,走进了千千万万个小人物的生活,听他们的笑声,感受他们泪水的湿热,面上扑来他们“呼哧呼哧”的沉重呼吸。他们和曲靖的草木一样,扎根于曲靖的土地,纯粹朴素地生活,但也正是他们构成了一个真实的时代,并随时代风雨而动荡,因阳光而舞蹈,回缩并永生在一册洁净的书本中。而这个神奇而小巧的“王国”,联接着一个辛苦创作的文人的使命,联接着一个正直又善良的灵魂。
洞察时代肌理,反映社会百态
在创作中,朱华胜将目光投向了社会的各个角落,以乡村的质朴田园和城市的喧嚣街巷为背景,描绘出一幅幅生动的时代图景。在城市化和社会转型的浪潮下,书中故事反映着乡村变迁、人际关系变化等诸多社会现象。
在《化成一朵雪花的人》中,朱华胜用白描的手法,以简洁而有力的语言,呈现了一个个生动的画面,画面的背后藏着护林员张老憨的人生轨迹。张老憨身为林业检查站的临时工,在大雪中为留守老人、儿童送炭,送早产孕妇去医院,还邀请全村老少一起过年,这些善举展现了他善良、热心的一面。然而,他却是一名逃犯,多年前曾袭击撞死他儿子的肇事者。这种巨大的反差,打破了传统的人物塑造模式,让读者看到人性并非非黑即白,而是充满了矛盾与挣扎。唯美的画境背后,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真实生命,他的失子之痛,他的为爱癫狂,他的人生轨迹,令人彻夜不眠。
在《雪夜里的车灯》中,朱虎夫妇打工十年买车返乡,却遭遇弟弟朱豹砌墙占道,最后兄弟反目。这一情节映射出经济发展过程中,利益对亲情的冲击以及人际关系的疏离。而雪夜弟媳难产时,朱虎夫妇不计前嫌送其就医,又展现了人性在关键时刻的复苏,引发人们对现代社会中亲情、道德与良知的思考,是对当下人际关系重建问题的深刻反思。
《魂宁》以1935年中央红军长征经过富源的历史事件为背景,通过“爷爷”的亲身经历与回忆,生动展现了红军战士不畏牺牲、英勇作战的历史场景,让读者对长征这一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时代事件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通过主人公白啾带着爷爷的遗愿,来到富源祭奠烈士的情节,展现了当代人对革命先辈的追思和感恩。“鬼火绿”将带有负面情绪色彩的笔名改为充满希望的“幸福鸟”,象征着人们对革命先辈以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幸福生活的珍视,体现了红色精神在当代社会的影响力。
此外,作品对快递员、护林人、大学生村官等角色的塑造,真实地反映出不同阶层在时代变迁中的生活状态,成为时代发展的生动注脚。
塑造典型人物,书写个体悲欢
书中的人物形象鲜明,极具代表性,他们的悲欢离合构成了作品的情感脉络。作者善于挖掘人物内心的复杂性,赋予角色多面性与立体感。
《翠河边的洗衣女人》聚焦洗衣女人巴婶的坎坷人生,将小人物在命运洪流中的挣扎与坚韧刻画得淋漓尽致。
开篇对巴婶的描写细腻而生动,“丰腴的身材,头发总是洗得干干净净,编成一根黑黑粗粗的辫子盘在头上。她的皮肤非常白,像雪白的天鹅一般,大大的一双眼睛,总是水汪汪的”。寥寥数语,一个美丽且充满活力的女性形象跃然纸上,同时也为她坎坷的命运埋下伏笔。
巴婶的两段婚姻是故事的核心。第一任丈夫敖才发意外身亡,这一沉重打击让她和孩子瞬间陷入绝境。然而,生活的苦难并未将她打倒,在众人的关怀与帮助下,她慢慢走出阴影。此时敖云清的出现,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新的希望。但命运再次捉弄她,敖云清也意外离世,留下年迈的母亲和三个孩子,她不得不独自扛起生活的重担。在这期间,村里人的议论从侧面反映出生活的艰难不仅来自物质的匮乏,更来自周围人的误解,可巴婶依旧顽强地生活着。
朱华胜通过描写巴婶的生活琐事,如洗衣、养育孩子等,以小见大,展现了时代背景下普通人的生活状态。其语言质朴平实,却蕴含着强大的情感力量,让读者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巴婶的痛苦、坚强与乐观。小说中还穿插了其他洗衣女人的群像描写,她们的议论、她们的生活,共同构成了得诺翠村的生活画卷,使整个故事更加丰富。
巴婶最终与收酒瓶和废纸板的杨老汉结婚了,生活逐渐走向安稳,这一结局让读者在为她的坎坷命运唏嘘不已的同时,也感受到了生活的温暖与希望。这篇小说和《化成一朵雪花的人》一样,都体现了朱华胜对小人物命运的深切关注,他用简洁而有力的文字,勾勒出生活的真实模样,描绘出人性的光辉与普通人的坚韧。
《老羊倌的年》里的护林人老羊倌,甘于寂寞、坚守岗位,体现了基层工作者的敬业与奉献精神;《韭菜花》里快递小哥与幼儿园女教师的爱情故事,则充满生活气息,展现了人们对爱情的追求与向往。这些人物虽然平凡渺小,但他们的故事却触动人心,让读者在他们的悲欢离合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艺术表现精湛,文字韵味悠长
在艺术表现手法上,朱华胜匠心独运,使作品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如在《化成一朵雪花的人》中,“雪花”这一意象贯穿始终,既象征着张老憨善良纯洁的本质,又暗示着他命运的无常,营造出一种空灵而略带忧伤的氛围,使人物形象更加饱满。《小婶的松米米》运用时空对比的手法,过去小婶给“我”和儿子嗑松米,如今儿子给小婶嗑松米,两个场景跨越时空相互映照,既体现了亲情的传承,也展现了岁月的变迁。
在语言表达上,朱华胜的文字简洁凝练、质朴自然,多采用短句,使文章节奏明快、富有张力。同时,他巧用修辞、善于描写,如《雪中那抹红》开篇将“雪”比作“白布”,“一抹红”与“一片白”形成鲜明对比,营造出强烈的视觉效果,让读者身临其境。这种富有诗意的语言,为作品增添了独特的韵味。
在氛围营造上,朱华胜通过对环境、天气等的描写来增强情节张力。如《魂宁》中,在车心口,对险峻山势和茂密树林的描写,渲染出紧张、压抑的氛围,与战斗场景相契合。而在烈士墓前,宁静的山谷、扑鼻的酒香以及飘落的雨滴,营造出庄严肃穆、沉痛悼念的氛围,烘托出人们对烈士的敬仰和追思之情。氛围的转变不仅让读者更好地融入故事,也推动了人物情感的深化和故事情节的发展。
总而言之,朱华胜的小说集《化成一朵雪花的人》以鲜活的人物形象和精湛的艺术技巧,奏响了一曲时代与人性的赞歌。它不仅让读者感受到时代的脉搏,更引发读者对人性、道德和社会现象的深入思考,是一部兼具思想性与艺术性的优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