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对我来说,今年的暖春是从元宵节的前一天,收到耿文准老师的历史文化散文集《胜境拾遗》开始。7.6万字的体量,算不上大部头著作,却是作者二十年磨一剑的结晶,凝聚了作者对富源历史研究与整合的精华,并通过散文形式完美呈现。它参考了17本相关书籍,以证明史实的可靠性。文雅而严密的自由表达,又保证了文本的生动性、文学性和趣味性。
富源编纂过《康熙平彝县志》和《光绪平彝县志》,然而它们对本县的历史记载缺乏系统性,导致后人了解富源的过往时常常一知半解,对某些历史事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2024年12月,《胜境拾遗》的悄然问世,终于彻底弥补了这份遗憾。
虽然身居小县,作者却放眼华夏大地,用大历史观来推敲和确认富源历史。这一视角抓住了整体与局部的辩证关系,中国历史观照了富源历史,富源历史也是中国历史的一部分。于是,富源历史的脉络更加清晰、系统和具体。有了中央和地方严密的历史衔接,胜境关村的遗迹不再是哑巴,古驿道、滇南胜境坊、石虬亭、鬻琴碑、胜境关开始“张口讲话”,就连“隐形”的石龙古寺、关帝庙、遗爱坊、彩彻云衢坊,也从岁月的深处传来了历史的回音,复原了它们的精彩故事。明代平夷卫的厄勒铺找到了自己的故乡,多罗还原了平夷卫城的真相,红军长征过富源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真实是历史的生命,令读者敬佩的是,作者最大限度地还原了富源的历史事实。滇黔省界的三次划分得以澄明,被史书淡忘的遗爱坊、彩彻云衢坊步入世人的视野,罗蒙山确定在多罗驿而非如今的旧城山,厄勒铺实为厄勒屯堡,平彝县在康熙四十五年(1706)八月至康熙四十八年(1709)二月无知县,南明永历帝朱由榔西逃时经过胜境关驿道……这些曾被误读或认知模糊的历史细节,被作者一一印证,还给读者难得的清醒。
叙述方式的自然介入,成功打破历史给人们带来的冰冷、刻板印象,让人物变得有血有肉。例如,贵州宣慰使奢香夫人成功跳出贵州都指挥使马烨设置的陷阱,并主持开通贵阳到毕节的龙场九驿,化险为夷的场景和奉献社会的壮举,被作者书写得栩栩如生。沐英镇守云南、鄂尔泰改土归流、孙士寅治理平彝的生动陈述,更是充满传记文学的色彩。作者叙述描写红军过富源发生的老岩脚遭遇战、沙寨阻击战、白龙山战斗、车心口战斗时,烘托出紧张的局势和战斗的激烈,让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
文末精彩的抒情和议论,让人意犹未尽。不难发现,全书的大多数篇章巧妙地结合阐述的史实,抒发某种感慨或议论某种道理,给读者带来深刻启示。如《石虬亭》末尾两段写道,“由于昆明准静止锋锋面的影响,胜境关的气候变化十分剧烈。但置身石虬亭中,常有一种非常宁静的感觉,在风雨交加之时也是如此。”“或许是怕惊扰了蛰伏的石龙,风雨都绕道走了。”在议论中明确气候变化的原因,又在拟人化的表达中赞美石虬亭的美妙。《关帝庙》写完一棵幸存的八卦树,结尾写道:“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无用之用吧。”举重若轻的抒情句,道出人间事物“各有所用”的深刻哲理。《鬻琴碑》提到李恩光的诗句“贪夫读此当汗泚”,接着,用反问句结尾:“你们会汗泚吗?”仅六字的反问,却充满无穷力量,直接拷问和触动读者的灵魂,极具启发性。
读完《胜境拾遗》,曾经困扰我的许多历史谜团被彻底揭开,我仿佛和杨慎一起由黔入滇,在胜境关共同感叹:“西望山平天豁,还观则箐雾瘴云。”文集的字数不算多,但要仔细看,反复读,慢慢消化丰富的信息,耐心品味奇特的文化意蕴,用心咀嚼雅致的文字。读懂了它,做自豪的富源人将会更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