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泽大海草山雪景。徐汝枞 摄
●蜿蜒之水
最初看到水静静而流如同未流动的样子
在距离乌蒙之巅最近那片草海深处
蜿蜒,迂回,不想流去,仿佛有深深的
眷念。它们身旁全是青翠的草,水里
长满墨色水草,草丛里布满各色花朵
仿佛另一块布满繁星的夜空。那时还可以
进入到草地和水中。在气温最高时节
水都是冰凉的。我曾把手伸入水中
扒开水草里星星般的白色花朵,也曾经
濯足水中,冰凉犹如电流瞬间跑遍全身
沿着蜿蜒路径感受浅浅的清澈与冰凉
在那片统称为大海的草山上也曾遇到过
倾盆大雨,它们并没有让沟渠里的水
迅速涨起来,更不像童年在故乡所见的
大雨倾盆,必然有洪峰在沟壑里咆哮
就连路上的水也泥沙俱下。那里雨水再大
也不会形成洪峰,只会让草地清溪漫溢
形成更多蜿蜒溪流,更多迂回之水
仿佛有种巨大隐形之力吸引它们不舍离去
●指认
又一场大雪停止飞扬之后仿佛完成了指认
乌蒙群山都白了头颅却没有谁把它们
认作时光阶梯,沿着它们各取所需,或上
或下,通往盘踞在心间隐秘存在的目的地
其实如果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也没有人会
落叶跟风一样追随而去,企图打探消息一样
揭开每个人藏匿在时光里的秘密。那不是
可以揭开的谜底。可我又不能向你泄露
某些特别指认需要采取特殊手法或手段
当幻化成为一种必备生存技艺,梦想成真
依旧拉我成为它虔诚的子民。就像我的先辈
一辈子就生活在乌蒙群山怀抱里,并以
我能见识的最小最低矮山峰完成来世的坚守
在没有下雪的日子里那些山峰上草叶茂盛
仿佛在向我们传授青葱并持续茂盛的秘诀
当我像完成对山峰指认一样指认出低矮山峰
有些山峰上积雪融化的水成了我体内血液
却不是我能用自己的一生可以完成的指认
●听到大海喊我的声音
绝对不是一种错觉。在乌蒙之巅那个
名叫大海的地方,我确实听见大海
喊我的声音,持续萦绕在大山与沟壑
我无法清楚看清的某处,却有一种
撞击的疼痛如在心壁上渐渐扩散
那是来自我对我呼喊的回音,在萦绕
却每一声仿佛都是来自大海的呼喊
这种感受的奇妙,我竟然感到自己的
声音,如此陌生。仿佛大海在喊
另一个与我同名同姓的人,因为我
没有应答,高山与沟壑渐渐变得空寂
仿佛在那些高山与沟谷之间除了空气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足以永恒的
听到大海喊我的声音,空旷里的呼喊
与那次在大海边的呼喊如出一辙
不同在于那次我面对的是翻滚的浪花
此刻我面对的是犹如凝固了的浪花
●海浪平静
在那个也叫大海的地方,海浪平静
所有山峰凝固,不是蓝而是青翠
山坡上长满野杜鹃,进入六月
花开正盛,犹如一簇簇带着笑靥的浪
被虬枝举起,在山坡上玩追逐游戏
陡峭的山峰也显得舒缓。当快要
登上山峰之巅的人回头俯瞰来时路
眺望远方,绵延群山犹如动荡的大海
一波又一波浪潮正向自己涌来
带着朝圣者的虔诚,也带着挑战者
难以按捺的气焰。整体上看海浪平静
并没有涌动之水以淹没之势奔涌
在那个也叫大海的地方,没有水
我随身携带的水就要喝光,没有补给
要从山巅上返回也是不小挑战
看着群山如浪涌动,却以凝固呈现眼前
海浪平静,不平静的是心怀的狂澜
还有那么长的蜿蜒陡峭之路要去走过
●起风的时候
起风的时候,站在十八万亩草山任何一处
看到的景致都是匍匐的。密布的草
没有一株还能挺直腰身,把草叶捧起的心
举向天空,把向往呈现。它们几乎
整齐划一地顺着风吹过的方向弯下身子
像在向大地鞠躬。那种齐刷刷的阵势
像极了军营里的训练场,每个士兵如同
克隆。有光落在弓起的腰上,仿佛
来自光的重使它们呈现出特别韧性。草
总是挥舞草叶长矛,却从不伤害身旁之物
我甚至看见它们在以抚摸之姿相互鼓劲
仿佛要在长期作战中保持昂扬斗志
吹拂的风通过它们呈现出的强劲气势
不由得使我想起生活在乌蒙群山中的乡亲
每天穿行风中,只为完成期许完成的事
能把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像那些草,在秋天结出饱满又丰硕的籽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