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悠悠流淌的时光里,我们常常会驻足回首,那些童年的琐碎记忆,宛如点点星辰,在成长的幕布上闪烁着陈旧而迷人的光芒。于我而言,儿时的年味,是从猪圈里憨态可掬的肥猪的嗷嗷叫声中,悠悠地铺展开来的。回溯往昔,那时的日子,就像贫瘠土壤中生长的瘦苗,质朴而温馨。在这样简单质朴的生活里,杀年猪这件事便成了一年到头心中最大的期待。新衣裳上身,满屋子弥漫着炖猪肉的醇厚香气,再加上春联、鞭炮,这便是儿时心中关于“年”的记忆,简单却幸福。
“小孩小孩你别哭,进了腊月就杀猪。”那熟悉的童谣声仿佛穿越时空的隧道,悠悠地在耳畔回响。童谣里,是对杀年猪这件“大事”满满的期待。还记得,当那胖得走路都有些蹒跚的猪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从猪圈里拖出时,年幼的我,嘴上虽说着害怕,可眼睛却瞪得如铜铃一般,生怕错过这一场“盛大仪式”的任何一个环节。烫猪毛时,铁锅里的水汽迅速弥漫开来,将大人们忙碌的身影和孩子们的喧闹声温柔地包裹其中。猪头、里脊肉、五花肉、排骨、猪蹄……全身都是宝。随着猪肉处理完毕,厨房里开始飘出阵阵香味。在父母的吩咐下,邀请亲戚长辈,大家围坐在一起,共享这顿丰盛的杀猪宴。饭后,再将一部分猪肉腌制成腊肉,挂在屋梁上。这些腊肉不仅是来年餐桌上的美味,更是一家人生活的保障和希望。腊肉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预示着来年的丰收和幸福。
日子过得很快,如今我在城里忙忙碌碌,啥都不缺。每到岁末年关,那一场熟悉的“仪式”依旧如期而至,只是它所蕴含的意义已在岁月的变迁中悄然升华,化作了一家人团聚的由头。女人们笑语盈盈地围坐在灶火边,一边聊着家长里短,一边精心烹制猪肉,琐碎的话语里藏着生活的酸甜苦辣,烟火升腾间满是家的味道。男人们则在一旁悠闲地回忆着往昔的岁月,那些或艰辛或欢乐的过往,在袅袅青烟中渐渐清晰,爽朗的笑声在烟火气中不断升腾,家的味儿就出来了。孩子们如同脱缰的小马驹,在院子里尽情地追逐嬉戏,他们的笑声清脆响亮,对他们而言,这或许只是一场充满新奇感的乡村狂欢,而对于我们这些经过岁月洗礼的成年人来说,这是心灵深处最温暖的归巢,是在岁月无情流转中、想要拼命抓住的那条叫作“根”的线,它紧紧地系着我们的来处,给予我们灵魂深处的安宁与慰藉。
年猪那最后一声嘶鸣,早已随风飘散在岁月深处。可那猪肉的香味、亲人之间的热乎劲儿,却越来越浓。杀年猪这一习俗,装着小时候的无忧无虑,也装着长大后的牵挂。它就像老家的一幅画,是岁月在村里留下来的印迹,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讲究”,深深地扎根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成为心中最珍贵、最难以忘怀的回忆,岁岁年年,永不褪色,在时光的轻抚下,熠熠生辉,温暖着我们在尘世中奔波疲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