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祯十一年(戊寅年,1638年)五月初十,大旅行家徐霞客由贵州亦资孔驿出发,经“滇南胜境”进入云南,踏上了他“万里遐征”中最神奇的滇游之路。曲靖,既是徐霞客的入滇第一站,也是他“穷盘江源尾”的终点站。公元1638年,他在今曲靖市境内旅游、考察、停留了近2个月。虽然“《滇一》日记,已为烬简”,我们无法知道他戊寅年夏季初到曲靖的详细游程,但从散见于《游记》其他部分的追叙和对比记载,仍可大致获悉他当年五月初到曲靖时的游踪与活动。
初沐石堡温泉
根据现存《徐霞客游记》中《滇游日记三》和《盘江考》的相关记载,徐霞客当年五月曾游览、考察过曲靖名胜石堡山并初沐石堡温泉,即今麒麟区三宝镇温泉村石宝山和麒麟温泉,并有详细、生动的记述。虽然《滇游日记一》早已不存,但徐霞客还在《盘江考》中记述了其游石宝山并初沐麒麟温泉的详情:“余憩足交水,闻曲靖东南有石堡温泉胜,遂由海子西而南。南下二十里,一溪来自西北,转东南去,入交海,桥跨之,为白石江;……”
徐霞客戊寅年九月初八日再沐石堡温泉的《游记》俱在,并没有他游览石堡山的记录,他甚至在《滇游日记三》中对石堡山只字未提,沐浴温泉后就径直向北朝着曲靖城行去。因此可以确定,他在《盘江考》中记述的“石堡山之游”,必在当年五月。再结合他当年五月初十日由贵州亦资孔驿经“滇南胜境”入滇,此后游历平夷卫(今富源县)、白水铺(今沾益白水镇)、交水城(今沾益区)、曲靖郡(今曲靖市区)并到炎方考察南盘江源头等活动推测,他最早应在当年农历五月二十日前后初次沐浴石堡温泉并游览石堡山。根据徐霞客的自述,他初沐石堡温泉后,“东逾坡半里,抵桥头村”,再“村西行田畴间”,游览了“四面蓊丛,楼楹上出”的石崖堡,此处即今石宝山。
登石堡绝顶
清代,石堡山又叫分秦山。咸丰二年(1852),南宁知县毛玉成主持重修《南宁县志》,在其卷一《地理第一》篇“山川”条载:“分秦山,在城南二十里,《通志》云:‘即石堡山,四望平原,孤峰独立,藤萝挂壁,鸟道萦纡。’相传,诸葛武侯南征,与诸蛮会盟于此。下有温泉,其沸如汤。徐霞客云即南盘江源,未知是否?”徐霞客随身携带《大明一统志》出游,他在交水城又“闻曲靖东南有石堡温泉胜”,也一定听说并知道了石堡山,所以初沐石堡温泉后,他就径直去登石堡山。根据两部清代《南宁县志》的记载,明清时期的石堡山上有宝山寺,这很可能就是霞客所谓“楼楹上出”者。石堡山在“四望平原”的三宝坝子中“孤峰独立,藤萝挂壁,鸟道萦纡。”徐霞客说其“四面蓊丛”,正是《南宁县志》“藤萝挂壁”之谓。虽其“孤峰独立,鸟道萦纡”,徐霞客依然“抵堡东麓,南向攀级,上凌绝顶”,一鼓作气攀上了石堡绝顶。
在石堡山,他看到“海子东界山南绕于前,西界山自北来,中突为此崖,又西峙而南为水口山。交溪南出上桥,前为东界山南绕所扼,辄西南汇为海子,正当石堡南;其东北白石崖龙潭,与东南亦佐之水,合交溪下流于越州,乃西南破峡去。”石堡山则“正悬立众峰中,诸水又汇而潆之”,徐霞客登临后,情不自禁赞叹道:“危崖古松,倍见幽胜。”石堡山的秀丽景色和清幽境界,给徐霞客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在这里流连忘返、远眺久之,甚至下山后他都依依不舍,屡屡回望石堡山:“回眺石堡,西北两面嵌空奇峭,步步不能去。”
文献里的石堡山
明清时期,石堡山早已是曲靖名胜,古代文献多有记载。明景泰年间(1450年-1457年),宣德八年(1433年)进士、时任户部尚书的李贤奉敕编纂《大明一统志》时,就在其卷之八十七“云南布政司·曲靖军民府”篇“山川”条记载:“石堡山,在府城东南二十余里。相传蜀汉诸葛亮征蛮时,与诸酋会盟之所。其下温泉出焉。”同样编纂于明景泰年间的《云南图经志书》也记载:“石堡山,距府南二十余里,周围三里许,高数十仞,本石山,而其上宽平。《传》云:‘昔诸葛武侯曾此会蛮酋盟誓,因指其地可以作堡,故名曰石堡山’。”清朝康熙五十八年(1719),曲靖军民府附郭南宁县知县王橒在主持纂修《南宁县志》时,又在其卷之二《地舆志》篇“山川”条载:“石堡山,在城南二十余里,四围平原,孤峰独立,薜萝挂壁,鸟道迂回,相传为汉武侯与诸蛮会盟之所。”
根据《南宁县志》的记载,石堡山相传曾是蜀汉丞相诸葛亮南征时,与孟获等南中诸蛮酋会盟之地。与其“相去百余步”,又有“石猪山”,“形势险峻,昔蛮人凭险为寨”,当即诸葛武侯与诸蛮酋会盟之所。其下又有洞,“土名母猪”。“石堡母猪”是与“温泉春浴”“石堡远眺”齐名的曲靖名胜之一。“闻奇必探”的徐霞客,来游石堡山时很可能也同游石猪山、探母猪洞,可惜《滇游日记一》已化为烬简,而《盘江考》又限于主题和篇幅,他不可能详细描述当年五月游历曲靖的全部胜景,所以今已不知他是否游石猪山并探母猪洞。
吟咏石堡胜景
现在,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历史变迁,石堡山附近的石猪山、母猪洞已不存,但据《南宁县志》所述,直到清代咸丰年间,石猪山、母猪洞尚存,曲靖名宦、邑人尚有开发、题字和吟咏。
在曲靖,徐霞客曾感叹“翠峰为曲靖名峰,而不著于《统志》。”石堡山是《大明一统志》就有记载的曲靖名胜。当年,徐霞客随身携带《大明一统志》来到曲靖,在暮春初夏时节,首沐石堡温泉,再酣畅淋漓地登游石堡山,然后经越州一路乘船到陆良“穷南盘源尾”,最终写成名垂千古的名篇《盘江考》。自从他沐浴石堡温泉、登游石堡山后,历代高人韵士纷纷踵其游迹到石堡山游玩并沐浴温泉,留下许多吟咏石堡胜景的诗篇。清康熙年间,曾任曲靖府附郭南宁县县令的程封就有《石堡山》五言律诗一首云:“石蹬迂回入,投闲偶一过。空山人不到,前代树无多。雨气迷城郭,钟声绕薜萝。相传盟会地,汉业竟如何?”曲靖郡人胡锴又有《过石堡山》五绝诗一首云:“历历山环水,青青树隐村。远烟飘拂处,妙笔总难言。”
“空山人不到,前代树无多。”“远烟飘拂处,妙笔总难言。”立于石宝山上,我看着周边胜景,思绪万千又遗憾绵延。因为《滇游日记一》的佚失,石宝山和富源清溪洞是现存《徐霞客游记》中仅可推知的徐霞客入滇之初游览考察过的两处曲靖名胜,是他入滇之初最有代表性的“奇遇胜游”。遗憾的是,他戊寅年五月沐浴石堡温泉、游览石堡山后用圣手妙笔写下的灵动文字,我们已无缘得见,只留下《盘江考》中的断句残篇供后人观瞻凭吊。然而即便如此,徐霞客笔下的石宝山奇绝美景,依然栩栩如生。每每读到残存于《盘江考》中的那段优美文字,总让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