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感到许多事物
我离不开的事物，都是
旧的。阳光、水以及
思念，还有走过的路程
它们都在初冬泛白
愈发像一件件褪色的衣服
我却无法把它们脱下
照旧每天穿在身上，因为
合身，适合我的身份
我爱着它们像爱着
母亲、妻子和两个女儿
很多时候，她们也是旧的
布满无穷的回味。于是
我想到一切照旧，把日子
按部就班，让爱保持旧时
勃勃向上的朝气，保持
回味里的味道。或许
在她们心中，我也是旧的
每天我们都在翻新生活
●在一场雨水后醒来
在牟定，在立夏的前晨
在一场雨水后醒来
云朵，先于阳光升起
阳光，先于我睁开眼睛
先于我接纳了一夜潮湿的
化佛山枯叶，乘着
荡舟的梦，迎接我的踩踏
从乌龙潭到九叠泉
蜿蜒的小道像我曲折的
相思，粘着昨夜的湿
任温软抚摸，任阳光沐浴
从古藤上滑落下来的
鸟鸣，像杯喜鹊窝酒
把我醉倒在化佛茶的幽香里
醉倒在左脚的舞步中
在一场雨水后醒来
雨水洗亮的牟定，是首诗
刚刚走出新房的新娘子
有点羞怯，有点明媚
●大雪
大雪在村庄上空跳着锅庄
这乌蒙难得一见的舞蹈
把大雪在大雪节令馈赠给我
和我的村庄。不到半月
小河便成了带状的玻璃舞场
跳着锅庄的雪花，覆盖不住
童年的欢畅。我们纷扬起
比雪花还乱的步伐，像要
舞个精光，等待春光
泥鳅一样把我们捕捉。大雪
持续跳着锅庄，像在嘲笑
我的村庄，轻而易举就被它
换上了雪白的衣裳。一道道烟岚
挣扎着爬过来，喊醒了
我们的饥饿，也喊醒了我们的
村庄。扭曲的烟岚仿佛是
小河遗失的魂。天黑后
我们躲进屋里，任夜的黑
肆意淹没村庄的白。借着
雪花的白，小河沿河床摊开
在激流上筑条盛装欢乐的路
被凝固的还有早谢的雪花
它们以喷冰的方式，把小河
偷走，把我和我的村庄
埋在无边无际的白茫茫中
●故乡的山妹
山妹连衣裙铺展开的
裙摆上，蜜蜂飞舞
带出花瓣，带来花香
鸟鸣，从草间弹射而出
有着流水的欢愉。哦
那一根根银色的丝线
拴着山妹向往的远方
却没拴着出入梦里的人
山妹在向阳的山坡上牧羊
山坡上每天都多出一只
温软的羊，咬着草
像咬住那双拽不到的臂膀
她的巧手几天就能绣出
一双鞋垫。她仿佛
看到越走越远的路
像踩着云朵一样绵软
踩着踩着就把她踩入雨中
却只有当空的艳阳看到
拉来山风，替她轻轻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