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发
■ 离大河记
我的故乡永远只能流淌涓流。乌蒙群山之上
它们是一条条别致银链，解除了多少人的干渴
我的先辈择得如此一方风水宝地实属不易
据说从南京几经周折来到乌蒙群山一隅，我的
男老祖宗，在经过一条大河时遭遇暗算丢掉性命
是他的妻子用挑子把两个儿子挑到大山深处
才得以活下来。族谱就是一部史书。那条大河
如今依旧滔滔不绝，只是我的先辈因为那事
选择了远离大河，远离胜于大河的浪花滚滚
这并非传奇故事。几百年前，在通往西南的路上
类似悲伤，逆流成河。因此，远离大河之人
比比皆是。幸运的是这里拥有丰富水资源
从来不用担心干渴。又据记载，曾经居住之所
因为大河决堤，一场水患改变了后辈多少人
再也不可选择故乡的命运。远离大河就能远离
水患，就能不再重蹈覆辙。一个离开大河的决定
从此成为我们生命里的另一股血液：敬畏水
做上善若水之人。爷爷在世时经常教导我们
“宁可欺山，不可欺水。”远离大河成了命中注定
同时还注定我们没有一个会是命中缺水之人
滔滔大河常常为我们指明走出低谷的最佳路径
■ 故乡是一座山庄
在理解庄园之前，我已经喜欢上辽阔的故乡
虽然有几道悬崖林立的山坡，我们很少去
攀爬。山梁以各自的走向与不同形体在山间
闪出一片片平地，几座山峰相互围拢过来
中间像一个决斗场。如此平地适宜种植荞麦
在乌蒙第五高峰上幸运的是不缺滋润之水
它们构成我故乡的山庄，我的祖辈父辈
没有一人不扑进它的怀抱。作为远离它们
不多几人之一，它们留给我太多童年回忆
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放牧，在傍晚时分看村庄
升腾起袅袅炊烟，浓郁的生活气息并没有
用流连或留念绳索把我牢牢拴住。那座山庄
我早已认定不再属于我的山庄。三十年来
只是每年选择几天时间在那里小住，仿佛
完成一次次对童年的温故而不知新。老模样
始终占据目光。故乡的山庄并无别致之处
除了所有山峰都被青翠华山松覆盖，似乎
没有更多可以留下我的理由。因高寒而贫瘠
好在年轻人纷纷外出务工鼓起腰包还开了眼界
他们已认准目标继而认清现实，先摆脱贫困
然后实现富裕，继而把后辈子孙赶进城里
以此阻断贫穷代际传递。因山而形成的山庄
变得愈加青翠的山庄，正行进在致富新征程上
■ 琴 键
在故乡，每条溪流里都藏着隐形琴键
弹拨手指是溪流的陡峭路径，抑或一个个
形同指头蛋横亘在流水路径上的石头
在不同地方我尝试听懂它们近乎等同的旋律
一个人要读懂溪流多么不易，清澈透明里
藏着的不是话语而是大大小小的石头
溪流经过它们，有时看见疼痛，有时却是
难以绕过它们的愉悦。一曲曲流水的歌谣
抑或就是如此形成的。偶尔，我会静默
坐在溪流边某处，看着它们流动像是从未
流逝的模样，隐形琴键终究未露出原形
歌唱却一刻不曾停止，仿佛时光才是它们
书写在大地上的歌词。谱曲者总是藏匿
就像弹拨的手指从未露出玉质光芒
在故乡，喜欢它们把四周青翠倒映，如藏入
透明透亮的胸怀，愉悦流淌始终如歌唱
当我把十指伸入清凉并做出弹拨模样
飞溅的水花依旧在愉悦歌唱。某个瞬间
看见流水一样的时光正形成一座极小湖泊
犹如一个偌大舞台就要上演轻歌曼舞
那是故乡唯一的水库，将从那里把琴键之歌
传播到千家万户，以清凉解除他乡的干渴
■ 乡村花园
每个人栽一朵花，村庄就变成一个大花园
每个人栽一棵果树，村庄就是一座果园
是的，在这个春天，大家已经携起手来
各自尽自己绵薄之力扮靓我们的村庄
谁说只有等有了项目和资金，我们的村庄
才会迎来史无前例的巨变？你看，你看
房前屋后花朵已盛开，美的景致就在眼前
你看，你看，山上山下果树已经挂果
香甜可口就呈现眼前。为造就城里一样的
花园和草地，有的人家主动让出地盘
该栽花处栽花，应种草处种草，美的生活
让每个人都拥有，这才是我们应有的春天
村庄不大，路却越来越宽敞，绿化带一点也
不比城里逊色。我们的花园已成效初显
只等着城里人前来欣赏，品味果子的甜
你看，你看，花朵娇艳，水果香甜
我们的村庄与往昔已经大不一般，就等着
外出务工的人带回技术和资金，把乡村
创富园区新建。到那时，你再来看看
鸟语花香、瓜果飘香的村庄任由人们体验
■ 与草木说
时序踏着节令走过，一年的二十四个刻度
犹如一天中的二十四小时，你们都是
浓缩的精华。不想与你们追叙时光，也不想
回味一路风霜雨雪历程，此刻的星光下
只想以静默之语说出向你们的致敬：草叶
不因在一个时序轮回里枯萎而就此一蹶不振
树木也不因经历一个轮回而趾高气昂
藏匿在泥土里的根系和种子总会在来年春天
使草呈现给人们一片生机盎然，繁茂
是它们不断完成交接的接力棒。树木却以
一年划下一个圈封存经历的特别记忆
你们的叙事手法早已比我们高明。对泥土的
回馈，更是堪称榜样。保护水土流失
始终是你们扛在肩上的责任。从你们身上
我懂得了义不容辞是一种奉献品质。落叶
早已拥有“化作春泥更护花”的赞誉。我想说
面对开花结果的你们，我是愧对故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