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陕北,有一道美食叫洋芋擦擦,它如同一位老朋友,陪伴着我从童年一路走来,直至今天,仍然是我的最爱。
在那个物质不充裕的年代,秋收时节的洋芋,是大自然对我们的馈赠,也是家中餐桌上的主角。
洋芋擦擦,顾名思义离不开洋芋。它的做法并不难,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重点在于“擦”。把洗净的洋芋擦成丝,经过清洗后沥干水分,再拌上面粉,上锅蒸十分钟左右便基本完成。揭开锅盖,舀上一碗,趁着热气,放一勺自家熬制的西红柿酱,淋上少许泽蒙油,撒点芝麻碎,再点缀一点香菜,搅拌均匀。夹一筷子入口,满嘴生津!
这是家常做法,还有一种做法更简单。把蒸好的洋芋擦擦晒干,便可充当田间劳作时的午餐,或求学路上的干粮。要食用时,只需用热水泡发,再放点作料,类似于方便面的吃法,既方便又好吃。而一碗泡发的洋芋擦擦,总能迅速唤起对家的思念,它简单却承载着浓浓的家的味道。
洋芋擦擦,在我们那里人人知晓、家家会做。我一直以为,每家每户的洋芋擦擦都是同样的味道。
直到有一天,我去同村同学家里,吃到了另一种风味的洋芋擦擦。那味道,和我们家的截然不同。我们家的洋芋擦擦,蒸出来后是粘在一起的,一块一块的;而同学家的洋芋擦擦,根根分明,吃起来软软的,特别可口。
那份舌尖上的新奇与满足,让我兴奋了足足半日。回到家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对着母亲讲述那份美味,言语间满是夸赞,母亲听后,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那个时候,我毫不吝啬、毫无保留地夸赞着同学妈妈的手艺,完全忽略了母亲的感受。
后来,我们搬到了县城,生活逐渐好转,面粉也不再是稀缺品。有一天,餐桌上再次出现了洋芋擦擦,它的味道好到我忍不住连连称赞。母亲露出欣慰的笑容,同时如释重负地说:“你们不知道,这几年我到处向人打听洋芋擦擦的做法,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终于做出来了……”
原来,美味的背后,是母亲无数次清洗洋芋、调整面粉比例以及尝试不同烹饪手法的努力。母亲告诉我,擦成丝的洋芋需要在盆里泡一会儿,然后多清洗几遍,一直把淀粉洗干净并控干水分,拌面粉时要让每一根丝都裹上面粉,炒的时候要多放点油,油热了以后放入葱姜蒜和喜欢的配菜一起爆炒。
淀粉洗净,面粉多放,油多放,那个年代,在我们老家,怎么舍得?
那一刻,我突然有点难过,后悔小时候向母亲夸耀同学家的洋芋擦擦。母亲日复一日用心为我们准备饭菜,都未换得那般盛赞。但母亲从未因我的无心之言而介怀,反而用她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家庭,倾尽全力为我们做到更好。
如今,久居他乡多年。每次想家时,我都会做上一锅热气腾腾的洋芋擦擦,不仅解馋,更解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