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攀枝嘎的路
从普立小镇去攀枝嘎村
直线距离十二千米
有三条简易公路可走
一条筑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
有一百四十六个弯
另一条修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
要绕八十六道梁
最近的一条于本世纪初建成
须跨过五十一条沟
金索一样的山路
肺管般为攀枝嘎村输氧
通向坦途的路,不是走出来的
而是人们用滚烫的热血筑成
我每走一次,仿佛有数不尽的身影
石头般碰击我的脚底
如同愚公在我心中
复活攀枝嘎大寨地遗址
■ 攀枝嘎大寨地
在攀枝嘎的大寨地,我相信
种子的力量,破壳生长
成为一树繁花之后
大寨地遗址是另一枚种子
它像一根银针扎在我的山乡
让我只能深省,不敢庸碌昏沉
只能学着北盘江水
于缱绻中奔涌,淘去自身泥沙
也让春光握住一张
常驻人心的凭据
■ 梯地的脊梁
石头背着石头,层层搭建云梯
贵族般的泥土簇拥着泥土,那么珍贵
谷物有了舞台,诗行就会浮现
石头见证了坚硬事物柔韧的一面
我见证了人的脊梁有时比石头坚硬
我一次次在攀吱嘎的大寨地上
寻觅那些“硬骨头”。当我
仰望梯地的时候
白云说出一段话
崛起的梯地,斑铜一样质朴坚韧
仿佛那些被生活敲打铁实的脊梁复现
■ 在北盘江口西岸
在北盘江口西岸,听流水念着什么
九九归一。无数细流编制
万古不朽的绳索——
北盘江九曲十弯向东而去
像我梳理纷杂的思绪之后
一路趋向最后的最后
举目群峰林立,遍野石岩隐退
绿树打开巨伞,一幅天然山水画卷
被土生土长的人擎起,挂在云端
我听到岩壁反弹回来的波涛声
仿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脉搏在律动
■ 又见猴群
时隔多年,我又一次见到猴群
在尼珠河峡谷,一群猕猴
从对岸的岩壁下到岩脚的苞谷地
觅食。那时苞谷未到成熟期
猕猴看准秸秆上的绿苞
哪苞大就撕咬哪苞。它们
不像“猴子掰苞谷”的寓言:
“掰一苞丢一苞”,而是
撂倒一苞算一苞,接着下一苞……
它们啃着这苞,瞄着另一苞
饱食之后,返回半岩上
据知情的人说,这群“泼”猴
不只盯着食物……
但我还是期望它们安好
不能将自己的人性与猴性混为一谈
■ 原生性
不就是造物主朝着地心的方向掰开了
荒野,裂痕纵深,豁口微张似断若连
让谷底的天空高出万丈
让白云徘徊与惊呼
让进去的不想出来,出来的还想进去
不就是叮在岩壁的芦竹、血藤……
说出了生命的活力与美——
数百种植物避开炊烟缠绕
在绝壁、于沟壑,保持了原生性
不就是一条大河甩掉“泥猪”的胎记
照见我们心中珠玉的胎心,它拉着
时间的钝锯,奔赴北盘江,再度净身
不就是去到谷底的我
会见望不见底的洞
尼珠河峡谷。我去一次它接近浮世一寸
也就偏离了它的原生性一寸,我从那里
返回一次,却使眷恋又深了一尺
(本版图片均来源于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