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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6
星期五
当前报纸名称:曲靖日报

提笔为思 落笔为念

日期: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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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长我十岁,一米八的个子,英俊潇洒。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坐在副驾驶位上看二哥开车;上小学时,特别期盼二哥去学校给我零花钱;工作了,还会跟着二哥去蹭饭,看二哥和朋友把酒言欢。

爸妈养育了九个儿女,各自在不同的城市工作生活,一家人聚少离多。

2008年春节,爸妈要求我们做儿女的领着自己的家人,回老家过一个团圆年。

在爸妈身边的二哥自然承担起家庭聚会的重担,准备年夜饭,手都开裂了。

欢欢喜喜地过完年,我们回到了自己工作生活的城市。

一天,我突然接到二哥家小侄女的来电,她边哭边说:“我爸爸深度昏迷了。”

原来,二哥前天肚子痛,医生说是得了肾结石,给二哥做了体外震波碎石手术,便叫他回家休息。

回家休息的二哥肚子疼得喊爹叫娘,折腾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家人就把二哥再次送去医院,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哪有结石不疼的?

我觉得不正常,送二哥到另外一家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出来,显示二哥腹部积液太多,初步确定是腹主动脉破裂。

救护车一路呼啸驶向云大医院。途中,二哥醒来过一次,接着就昏迷了。到了云大医院手术室门口,二哥再次醒来,问在哪里,我回答在云大医院,准备给他做手术。他问做什么手术,话音刚落,又昏迷了。

进手术室四十分钟后,医生拿出一个袋子给我们家属看,里面装着一大块凝固的血块。医生告诉我,病人失血太多,失血原因是腹主动脉上的一个血管瘤破裂,加上送来救治的时间太迟,病人情况非常危险。

医生多次叫我去拿血浆。第五次时,我忽然打了个冷战,心想:完了,我的二哥没了。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手术室门口,医生出来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请家属穿好防护服,进手术室看一下。”

二哥真的走了,我在云大医院的花坛上坐了一夜,想了一夜,哭了一夜,像只迷途的羔羊。

我鬼使神差地走进心血管外科主任办公室咨询二哥病情,主任说,如果不把腹痛误诊为肾结石并进行体外震波碎石手术加快血管瘤破裂出血速度,如果病人提早送来四五个小时……

主任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击得我五脏六腑撕裂般疼痛。

体弱多病的爸爸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怎么承受得起?我们兄弟姐妹商量后,决定瞒着年迈的爸爸妈妈。大姐和小弟把爸爸妈妈带到了西双版纳,远离家乡。

转眼大半年过去了,妈妈一天天念叨着她的二儿子,怎么从前嘘寒问暖的人变成了黑心烂肝的人?人影不见也就算了,连个电话都不打。

我先说二哥生病了,有点严重,正在住院。

妈妈一听二哥生病住院了,就跳起来收拾行李,嚷着叫小弟带她坐飞机到昆明去看望二哥。小弟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顿时,妈妈的天塌了,叫着她二儿子的乳名,一遍又一遍。爸爸则一言不发,潸然泪下,双手颤抖不已。

后来的后来,爸爸妈妈就一直跟着我生活。无数次,我看见妈妈躲在角落里哭泣,而爸爸却一天比一天忧郁,越来越沉默,书报也不看了,每天望着窗外发呆。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故意没话找话,尽量让他们多一些快乐,少一点落寞。

2013年2月,83岁的爸爸走了,妈妈形单影只,经常叹气。特别是在妈妈卧床的三年里,她经常躺在床上哭她的爹娘,哭她的丈夫,哭她的二儿子。2021年7月,88岁的妈妈也走了。

我想,妈妈的痛,是看得见的痛,爸爸的痛,则是不愿意诉说的、压在心灵深处的沉重之痛。

如果当初我们不隐瞒,让爸爸妈妈去看他们的二儿子最后一眼,并参与处理二哥的后事,爸爸妈妈的痛会不会减轻那么一点点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把自己丢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任凭一腔愁绪在心中汹涌澎湃。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有人再见,有人再也不见。

听说生命是借来的,总有一天要归还天,归还地,归还风,归还雨,归还山川,归还河流,归还岁月,归还时间。

提笔为思,落笔为念。

人山人海,二哥和爸爸妈妈不再归来。可我依然会在繁花似锦的春天、风光旖旎的夏天、色彩斑斓的秋天、寒风凛冽的冬天,微笑着等爸爸、妈妈、二哥来到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