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以云为名,景迈山的云更是让人流连。早晨,太阳掀开黑夜从山顶上露出头来,于是,阳光掠过,天空像镀了金。山与山之间大片大片的云蜂拥而至,形成厚厚的云海,在山峰间连绵变幻,慢悠悠往天边飘去。在景迈山,一抬头就能看见飘飘荡荡的云弥漫着、变幻着、沉浮着,直到太阳越升越高,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春天的景迈山,茶树连绵,林绿如莽,山花就像不小心掉落的星星,在春光里莹莹闪烁,雪白的茶花时隐时现,在嫩芽的相衬下洁净娇美。野樱花不时从树林后探出头来,洒落一地花雨。
石子路两旁,是竹片编成的栅栏,栅栏上爬满各种鲜花野草。古茶林里不时传来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跑进一看,是牛,漫步在茶树下,悠闲觅食,其中一头牛好像已经吃饱,躺在茶树下晒太阳。见了我,很迷惑的样子,倒也坦然,没有一丝惊慌和害怕,似乎对我感到稀奇。我掏出手机给它拍照,它也不害怕,睁着两只憨厚的眼睛看着我。其实,山就是牛的家,在自己家里,当然是从容的。它们三三两两,或独行,或结伴,或拖儿带女,在茶林里咀嚼漫步,不时低头啃食地上的野草。
导游娜松不是澜沧人,是邻县西盟的佤族姑娘,新婚刚过,就赶来景迈山上班。见我对那些花蕊浓密、花瓣厚肥的茶花感兴趣,便告诉我,茶花同样可以入茶,只是过于便宜,茶农们没有时间来摘。她摘了一枝茶花,递给我,说,茶有五种形态,芽、花、枝、果、茶。我似懂非懂,她又说,其实,还有一种说法,不叫茶五形,而叫茶五行,也就是说,茶本身就自带五行。我笑笑,心想,这茶都被炒作成这样了,茶就是茶,解渴、泻火而已,哪有这么神秘。娜松好像听到我心里的声音,忙说,真的,你看茶本来是木,要用铁锅炒制杀青,当属金;用火慢慢烘焙,就属火;水泡茶、煮茶属水;用陶罐紫砂装茶水,所以属土。我点点头,总觉得还是有些牵强,不过,不影响我对茶的喜爱。
我家祖上,一直都在做茶生意。到我老祖那一辈,每年开春,小爷爷上学,爷爷和二爷爷在家干农活,祖父就约上几个同宗,赶着马上路,从宣威出发,经曲靖、昆明、玉溪、墨江,往思茅走,以马换茶,回到宣威,再把茶卖给当地老乡。来来回回,有大半年的时间在路上,而老祖,最后也死在茶马古道的山里。据说,进思茅的路上,山林莽莽、雾气腾腾,老祖得了瘴气,再也没有走出大山。同行的族人走出几里,还听到老祖凄惨的求救声……
不知道老祖是死在哪段路上?又是被同行的族人们丢弃在哪座山?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娜松忽然说,小心,茶花,别弄得满手茶油。
景迈山是我国六大茶山之一,有两千多年的种茶历史,2.8万亩的古茶园,最老的一棵,四周是竹子搭的架子,茶民舍不得爬到茶树上采茶,只能利用架子摘。景迈山古茶树上有一种寄生茶叫螃蟹脚,柔软鲜嫩。娜松边摘边说,这个比茶贵,可以煲汤,降血压降血脂。我很好奇,也摘了几片,不过,螃蟹脚还是没有茶花吸引我,我摘了一捧,贪婪地闻手上的香味。
翁基古寨是景迈山的八个古村落之一,我们选择去这里吃中午饭,这里古村落、佛寺等保留完好,村落间的小路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几只斑蝶在花上飞来飞去,我赶紧用手机记录。一只斑蝶围着我翩翩起舞,久久不肯离去。我不敢动,怕吓飞了这只美丽的精灵,忽然,那只蝴蝶上下翻飞,不停旋转,最后,轻悄悄落在我手上。我知道,那是我死在茶山的老祖,他来看我来了。
其实,景迈山没有太多景点,无非就是喝喝茶、养养肺,正因为如此,反而值得小住。二十六七度的温度让人慵懒,躺在木楼上听鸟雀欢歌,看阳光穿过树林打动叶片,或者,看看书,说说话,也是极好的。晚饭后,围着小镇走走,消消食,听蝉鸣蛙叫,看夜幕星缀,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宁。
回家以后,我找了一个晴朗的下午,叫上弟弟回了趟老家,把那几朵晒干的茶花放在先祖的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