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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8
星期日
当前报纸名称:曲靖日报

发光的溪流

日期: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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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舟蓑笠翁”的画面,我总觉得是古人为翁溪而创设的。

两边崇山峻岭、逶迤起伏,一条从远古奔流而来的溪流横贯境内,注入信江支流陈坊河。翁溪两岸,齐刷刷的秧苗、芋头大片大片地似绿毯铺展开来,枝枝叶叶接受初夏阳光的回眸,不需要理论深奥的光合作用,只需暗暗使劲,以不辜负农人的厚望,在大地上与金风合唱丰收的歌谣。

翁溪源自武夷山脉铅山西南边陲的银头岭,因曾有翁姓居民在此居住而得名。一条峡谷呈东西走向,山垄里散居着十几个自然村。这些村寨像一颗颗闪闪发光的宝石,镶嵌在翁溪这条川流不息的多彩水带上,收获着日常生活的光芒。

我喜欢走进山野田园,因为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村落,其实都有不一样的故事。灵动的翁溪让我再次坚信这个朴实的道理。在翁溪行政村西边的杉田源山麓上,一块突兀的灰褐色石头拔地而起,仿佛一头昂首挺胸的狮子,守望着世世代代在此居住的百姓。石狮子巍然耸立在岁月的山峦上,山坡涂满虔诚的影子。无论何时,淳朴的乡民怀着与大自然共生的敬畏。有了石狮子的翁溪,就有了妙趣横生的话题。我自进村就能感受到翁溪人谈起石狮子时的眉飞色舞,唇舌里飞溅出抑制不住的自豪。

翁溪不急不缓地穿行,溪水清澈见底,河道上遍布大大小小圆滚滚的石头,我迫切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伸出手足享受与山中溪水的亲近。“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这是翁溪之幸,也是翁溪人之幸。多年后,想起翁溪,我会想起这水的柔情和波光。如同那些离开了翁溪的游子,可以不记得天边的云彩,可以不记得袅袅的炊烟,但这晴川一定拼起过少年时揉碎的梦,也会有一束星光照进午夜的乡愁。

我从水中捡起一块小石头洗干净,阳光照射石头,石头上溅起无数璀璨耀眼的光点。仔细观察发现,磨砂般的石头表面像是涂抹了黄绿色斑点,这些芝麻般大小的斑点呈现出菱形、三角形、多边形。于是,同行的余先生告诉我翁溪产云母石。当我再次注视翁溪河流时,分明看见一缕缕光在水中摩挲闪耀,惊艳了山谷,也惊艳了时光。一枚枚发光的石头,想必也能折射出翁溪人美好恬静的生活。“云母屏风烛影深”,不知道是云母的光使翁溪的山水更明媚,还是只有翁溪的山水才能照射云母的光。我在想,下一次走进翁溪会是什么时候,要不要在这儿做一个现代陶渊明,结庐而居、与石比邻,直到自己和石分不清谁跟谁,有铮铮如铁的坚硬,有亘古不变的故事,有抱紧一切的柔软,也有永久清新的泥土气息。或许到那时翁溪便多了一个传说:多年前一名老翁在溪畔追光而化作发光石,遂得此名。如此一想,我对翁溪便增加了一份亲切感。

山麓下,翠竹成林,一排排绵延不断,十分壮观。我凭经验猜想,翁溪曾是产纸地。于是,我试着问了那位上了年纪的雷姓长者,他明确地说见过自己的祖父制作纸张,主要是制作帽壳纸、连四纸等。传到他父亲时还在做包装用的帽壳纸。雷老兄解释说,帽壳纸就是20世纪商店里包橘饼、冰糖、糕饼类的那种包装纸,包成四角四棱后用席草四花扎紧的“果子包”,风靡了至少80年。到他这一代,祖业便荒废了,不过至今村里后山上还能找到少量纸槽,但制作纸张的工具、锅炉等均已毁弃。与雷老兄交流,遗憾中又不无欣慰,无意中我触摸到陈坊作为“连四纸之乡”的余晖。一张纸把光阴折叠成无数分子,漫漶着千年不腐的洁白荣光。

一家制作连四纸的企业连同两名“连四纸制作技艺”传承人一起进驻翁溪村林场组,水池、漂塘、蒸煮王锅等设施已搭建好,各种设备也已到位,很快将正式投产。院子旁边堆叠的一摞摞竹子似列兵布阵,正夜以继日地接受山溪的漂洗,慢慢发酵。两个月后,经过剥皮、抽丝等工序,分类制作成不同种类的纸张,这是作为一棵竹子的幸福。一张连四纸的成形是要经过七十二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好似一首智慧的歌。让我们拭目以待,“妍妙生辉”的连四纸不久将在翁溪排空而出,再现陈坊昔日因纸而生的辉煌。

翁溪会像云母石一样演绎新的发光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