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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31
星期三
当前报纸名称:曲靖日报

书写小人物的精神史诗

日期: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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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小说作家中的突出人物之一的窦红宇的小说向来侧重小人物的书写。到目前为止,他的大多数书写对象仍然是来自农村底层的老百姓,来自乡村小人物的弱势群体。他笔下的小人物们总有一种不服输的、在现实面前即使无可奈何也要激流勇进的精神面貌和状态,这跟很多同样是书写小人物的小说相比显然是有明显区别的。他笔下的小人物们,大多数谈不上命途多舛,也许是平平淡淡,也许是小有作为,但都有一个大体的共同之处,即精神的韧性和人物的个性总能把一个时代的精气神较为明显地体现出来,给人以激励和鼓舞并引发读者深思。就小说书写来说,这无疑是有着自己独特的时代意义的。

评论家谢有顺认为,现代小说和传统小说不同,它深入的是现代人的内心世界,写的是人类内心那种极为隐秘而细微的经验,那种不安、恐惧、绝望,根植于内在的人——这个内在的人,是一种新的存在经验,也是现代小说中最重要的主角。在这个内在的人里,作家追问存在本身,看到自己的限度,渴望实现一种存在的超越,并竭力想把自己从无能、绝望、自我沦陷的境遇中拯救出来。

短篇小说《美凤》中的美凤(原文刊2017年《滇池》第十期封面头条)无疑就是这种自我拯救的典型代表之一。小说的主人公美凤是一个乡下姑娘,人长得漂亮,无论颜值还是身材都是村里老人们眼里做媳妇的标准人选。美中不足的是,美凤有一双大手。和封建社会的大脚一样,这双大手在她的未婚夫许大发的眼里总是有一种想想就不舒坦的感觉。闭上眼睛就是美凤的一双大手在眼前摇晃。于是,美凤因此被人们嘲笑,被自己的未婚夫嫌弃。在许大发家的演出队,尽管美凤热爱文艺,照样演不下去。这就是最终美凤进城,并且经历了她跌宕起伏的人生的根本原因。小说的结局也意味深长——后来美凤不见了,但是有人在上海看见过她。

美凤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是有人在上海看见过她,而不是在家乡县城?很显然,美凤追寻她自己的理想去了。至于她和许大发的婚约,已经不重要了。有人在上海看见过她,是因为上海是国际化大都市,她在上海出现,就是她人生的一个跳跃,同时也是一种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隐喻——美凤在走向更成功的自己。

不仅仅是美凤这个角色,其实窦红宇的其他小说,比如中篇小说《花红》(原文刊《边疆文学》2019年第一期,被《小说选刊》推荐)中的刘花红,帮别人代孕,最后舍不下自己生下的孩子而进行的抗争和努力,凸显出人性之光和母性之美;《红宵屋》(原文刊《十月》2017年第四期,《小说选刊》2017年第八期转载,入选改革开放40年云南40部经典小说排行榜,获云南文学奖、乌金文学奖)中的主人公为了美好的生活而努力以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在有限的条件中努力寻找生活的光亮;如中篇小说《如命苍茫》(原文刊《安徽文学》2019年第七期,获《安徽文学》双年奖)中的刘乐,他也是小人物,只不过是体制内的小人物,但无论是面对现实的残酷,还是金钱名利的诱惑、亲情友情的纠结,最终还是选择忠于自己心中的使命,同时也一直在追寻做人的基本信仰。中篇小说《许家营盘》(原文刊《江南》2019年第五期)中的许老三父子,虽然是农村底层小人物,但是在处理老英雄遗孀的后事上,对心中秉持的正义、良知和大是大非却倔强得令人肃然起敬。中篇小说《在山顶上》(原文刊《安徽文学》2021年第十二期)是他的近作,文学评论家宋家宏教授对这篇小说也给予了高度评价:“窦红宇近几年的小说创作非常贴近现实生活,这篇小说却有形而上的思考。三组人物从红尘中来,与久居荒野的娜朵父女相逢,他们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的心灵创伤,在这冰雪世界怀着不同的心灵向往。勒沃镇远离红尘,被白雪覆盖,山下的勒沃县城即是世俗之地,它们遥遥相望。浪漫的爱情,崇高的理想,亲历的世俗与丑恶,并没有在这诗意的环境中化为青烟,他们的内心向往终不能实现,想死于洁净之地的,却不得,怀抱浪漫与温情的,却死于非命,神秘的古老传说似乎也早已消失于无形,人生的意义何在?小说在诗意的描写中透露出悲凉。”

2020年,以脱贫攻坚为主题的中篇小说《牛美丽的手脚》(原文刊《人民文学》2020年第十期,《小说月报》2021年中长篇小说特刊第一期转载),是作者笔下的乡土小人物于时代宏大场景中的一次亮丽的展示。作品中即将易地搬迁进入新城的女主人公牛美丽因为在农村生活得太久,以至于对自己养在老家老鹰垭口的牛、猪都有着割舍不下的感情,最后在离开自己生活多年的村寨的那天,悄悄地将一只小猪仔带进城里的新家悄悄喂养而产生的一系列令人捧腹的故事。但在令人忍俊不禁后,读者又在对这个女人深表同情的同时肃然起敬——她着实代表了易地搬迁中的绝大多数农民兄弟姐妹们。中国人历来是注重故乡和根的民族,但又因为养猪带来的种种困难和现实压力,牛美丽一直以最大努力在一方面做好新居民的同时,一方面悄悄以偷养小猪的方式延续着自己对家乡及乡愁的一种割舍不下的眷恋,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努力和抗争,直至最后实在没有办法,还是只得在各方压力下最终妥协,服从大局,配合并遵守所在小区的管理和规定并逐渐适应新的生存环境。

在这部作品中,作者以生动的笔触造就了一个巨大的场域,诚如作者本人在创作谈中说的:“无疑,这次类似于闯关东式的小型的迁徙,肯定是一个充满了挑战的历史时刻。而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这肯定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因为,如何在这样的历史进程中,为进城的农民们找到希望和温暖,我觉得,也是一个作家的责任与使命。就是说,史诗般的生活出现了,那么,史诗般的作品,到底在哪里?《牛美丽的手脚》,就是以这样的现实生活为背景写成的一篇中篇小说。但是,这篇小说仅仅是我十万人大搬迁系列小说的序章,因此,我写的不是搬迁后进城的农民们如何脱贫致富的故事,我写的是乡愁。是那种祖祖辈辈生长在广袤的滇东红土地上的、刚刚进城的、在城市的小区里慌手乱脚无处安放的乡愁……”

正是作家的用心和努力,这样的乡愁才会被更多的人看到,被历史记住,被后辈子孙们所熟悉,而不是若干年后,成为历史生硬的记录中的那么几条早已冷冰冰的新闻。最为重要的是,在多彩的历史和浩瀚的时代里,他们都只是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在时代的大潮中他们却有着自己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正如《人民文学》卷首语写道:“《牛美丽的手脚》故事好看,人物鲜活,散发着泥土气息和新世情味道。”

“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窦红宇一直深入民间,融入最底层人民的生活,始终以一种在场作家高度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不断关心、思考、书写、留意并捕捉处于社会发展进步和时代洪流中普通小人物的生存状态和精神追求。于是,在窦红宇的作品中,都有着小人物在大时代里独特的代表性和作家的个性,这样的书写无疑具有特殊的历史人文主义情怀和积极的时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