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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6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西藏日报

从遥远的“熟悉”到近处的“陌生”

日期: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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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7版:格桑梅朵       上一篇    下一篇

最近,品读四川作家凌仕江老师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微尘大地》,不同于从前集中书写西藏,他对西藏的抒情与审视,开始转移到对个体生活与自然和众生的思考。当然,风格上也有所不同,凌仕江从遥远的诗和远方,回归到了人间烟火气十足的当下,甚至退守到那遥远的小山村。

作家的书写,都是在通过文字尽可能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并且希望让别人接受、传播。凌仕江的散文以细腻、深情、诗性、质感、唯美著称。在《微尘大地》之前的散文集,大多是以西藏为主要叙事对象。媒介与读者,可能较广泛地认可他“用灵魂贴着西藏地平线独语的写作者”这样的评语。无论是否赞誉,这样的评语都不可否认地给凌仕江打上了深深的“西藏烙印”。

凌仕江是四川人,当兵去西藏,西藏可以说是铸就他生命辉煌的开始。凌仕江的“西藏系列”,不仅是他人生印迹的文本记录与成长过程的综合反映,更是他走进西藏、走出西藏之后对西藏的思考。凌仕江在书写西藏的同时,也早已开始了对西藏之外的书写储备。散文集《微尘大地》的出版,标志着凌仕江从遥远的“熟悉”彻底回到近处的“陌生”,这就是他从成长的他乡到生根的家乡的回归。

正如凌仕江在《微尘大地》的自序《在大地上找寻自己的影子》中写的那样:“唯有命运转折处的喜马拉雅,屹立在世界高处,看着我渐行渐远。”凌仕江走出喜马拉雅后,在这本散文集子里,畅快淋漓地书写了他的家乡。

虽然同样延续特有的“凌氏风格”——唯美与诗性并重,细腻和梦幻同在,但《微尘大地》多了匍匐大地的坦诚,注入了文化、美学与哲学的思辨。《隐谷秘史》中古老的老屋有了一个极其浪漫的名字,但故乡正在沦陷进更加深远的孤独之中;《我的城与乡》里那些在乡村与城市之间的挣扎和渴望,使人心生割裂般的疼痛;还有家有儿女却不婚不嫁的老人、肩担“鸭篷子”的舅舅,早已消失在寂静的乡村(《空白的纸》)……无数离开家乡的游子,通过凌仕江笔下的文字,看到了家乡那些本来应该令人欣喜的景象,却在发生令人不可思议的变化。他们也许会难受得落泪,也许会长久地沉默。岁月已经把那些曾经牢固附着在上面的人、事、记忆,一点点剥离,一点点丢弃。

作为在繁华城市生活的书写与思考者,凌仕江用文字记录乡村、描绘乡村的人和事,试图留住被时光抛弃的记忆。但是,记忆既然能够被时光抛弃,文字是否能捡拾回来?能,也不能。捡拾回来的记忆不再鲜活,被忘记的记忆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记在纸上的,有你我的过去、你我的父辈,还有父辈们遥远的过去。你的故事里,有我的伤痛和眼泪;我的悲欢里,有你潜伏的情愫与历史。

凌仕江通过《二莽》,生动细致地描绘出了一幅“与时俱进”的社会生活图景。我以为,凌仕江这本《微尘大地》,仅《二莽》这篇文章,就可以闪耀出无限光辉。二莽是乡村人情变化的浓缩,也是家乡成为“再也回不去的故乡”的根源。从家乡的二莽身上,可以寻觅到城市“二莽”正在增加的因由:“因为彼此不知对方姓名,不曾谈起我们来自哪里,对方嚅动嘴唇,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即使勉强地挪动了舌头,最终只能欲言又止。”

凌仕江其实对生活充满了更加深邃的思考,对人性有更多独特而深刻的剖析。不得不说,凌仕江的思维方式、思想水准,已经发生了质的蜕变与飞跃。我想,这是一位作家在经历生活的打磨,特别是饱尝人生百味之后,对人生、对社会的总结和升华。

《微尘大地》不只是凌仕江写他的家乡,他还写他的文学人生、城市理想、自然与物博,写他看到的、想到的所有。在他笔下,一只鸣叫的蝉,无论是来自童年的家乡,还是蛰伏城市的窗下,它都是“一只通灵的蝉”,“足以照亮归乡者的万水千山”(《蝉自故乡来》);笋子虫给乡下少年带来的野趣、蛙鸣带给城市与乡村不同的感受,还有那些人生路上可走可不走的路、可见不可见的人,都充满凌仕江独特的感情与思想;看似树、花、草、人和动物在尘世发出的形味声响,展示生命的悲欢喜乐,其实是凌仕江写作之路上的跃马扬鞭。

一个人的某些性格特征一旦形成,几乎很难改变。凌仕江也是如此。无论何时何地,我见到的凌仕江都是穿戴整齐干净、说话有条有理。他的文章同样如此。即使选辑在《微尘大地》中的文章,也是每辑不多不少的10篇。我想这是一个专注于文字的人的细心使然。

凌仕江也是善于改变的。他在《那么远,那么近》中写道:“越是遥不可及的地方,越让人难以触摸,只好将它当成诗和远方仰望。”凌仕江正从遥远中走来,走向更远的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