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角落的老槐树下,靠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每次放学经过时,我总觉得它在朝我眨眼睛,就像爷爷布满皱纹的笑脸。
去年芒种,爷爷第一次带我去麦田。晨露沾湿布鞋,他弯腰把锄头递给我,说:“握紧咯!这可比铅笔沉。”我学着他的样子弓背,锄尖却总往麦苗上撞。爷爷蹲下身,一边用结茧的拇指抹去我额头的汗珠,一边说:“锄地要像写字,横平竖直才不伤苗根。”
蝉鸣最响的晌午,我躲在树荫下啃西瓜。爷爷顶着日头继续锄草,汗水顺着草帽带子往下淌,在灰布衫上洇出深色的云朵。他拿着稗草教我分辨,说道:“做人也要分得清好歹,就像这锄头,专除歪根坏苗。”那时我不懂,只觉得他锄过的垄沟比尺子划得还直。
今年清明,我主动扛起锄头去菜园。爷爷拄着拐杖站在田埂上,看我学着记忆里的样子翻土。新发的韭菜苗绿莹莹的,锄头木柄上的裂纹硌得手心发烫,却再不会磨出水泡。隔壁王婶路过时笑道:“这架势活脱脱是小老郑嘛!”
晚风拂过槐树梢,锄头静静地倚在斑驳的墙边。我忽然明白,爷爷教我的不单是锄地的本事,更是这把老锄头里藏着的道理——做人要像麦苗一样挺直腰杆,像锄刃一样分清善恶。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讲究”,原来就是奶奶常念叨的“老郑家的根”。
如今每当我给锄头擦油防锈,总会想起爷爷教给我的“讲究”。铁器特有的腥气钻进鼻孔,恍惚间又看见金灿灿的麦浪里,那个永远挺直脊梁的身影,他沾着泥星的裤管被风鼓起,锄头落地时溅起的土星子,在夕阳里跳成闪光的碎金子。
义安区安平中心小学 郑一帆
指导教师 朱云蕾